“侄女的及笄礼本就不在京中办，我也向圣上禀报过离家已三载思乡情切，及笄礼希望回漠北后让母亲亲自为我操办，舅舅就蕃是在西边，侄女却要回漠北，启程的日子也就在订在最近。”
林甄珍也知趣的避开这场婚事不提，随口应和似在闲话家常，偏笑得意味深长。
“回漠北让你娘操办及笄礼？……这么巧？”原本要送入口的酒停在嘴边，瑞王微眯的眼幽微转，半晌才低低的嘀咕一句：“山高水长，一路保重。”
“也祝舅舅一路顺风。”举杯沾唇即放，这种烈酒自己可不敢多饮。
瑞王爽快的一饮而尽，半晌之后洒劲上头，面上泛起点点醉意，不能自控的继续絮叨：
“珍丫头，轻尘出嫁本王心里真难受，可也真高兴，真的，高兴。”
“舅舅高兴？”心上人别嫁，瑞王误心中难受自己绝对相信，可高兴又当从何说起？
“珍丫头，你不知道，我曾经做过一个梦。”
再次自倒一杯一饮而尽，瑞王神情怪异语气晦涩：“
“我梦见轻尘被封公主和亲塞外，梦里我苦苦哀求皇兄，在金銮殿外跪了三天三夜，我想找人李代桃僵，……都没用。我跟在送亲队伍中，一路行到边城，眼睁睁看着她乘着马车驶出边关，……要不是两年前凑巧识破韩家阴谋……这事真不敢想……梦境太真，心痛的感觉似是醒来也觉得刻骨铭心，如今这样真的挺好，元家那根烂木头必会待她如珠似宝，轻尘一生自能平安顺遂，真的，挺好……”
口中说着祝福，瑞王干脆抛开酒杯，拿着银壶仰起头，壶嘴里一股银线倾泻而下，眼角的泪花和着吞咽不及的酒水洒落在深紫色的丝绸外袍。
前尘往事自己根本说不出口，瑞王没有记忆开口时却毫无顾忌，醉言梦语被他人听了只疑他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能因此想通放手说不得还暗地松口气。可在知晓前尘的自己耳中无异于平地惊雷。
瑞王痴心自己一直知道，可这前尘旧梦，又在暗示着什么？：“这梦是开始的？”
“两年前……，断断续续……明明是韩如玉出塞和亲……梦里……却是轻尘……不及三年便传来她香消玉殒……夜半惊醒……还好……只是一切梦……如今这样……真的挺好……她若安好，我就放心……高兴……”
鲸吞长吸饮尽一壶酒的瑞王言语含糊，零星呓语直到伏案醉倒人事不醒。
今日瑞王若是真想闹事，自己绝对会毫不手软立刻把人打晕控制，可看着他这般模样委曲求全的模样，心里似被堵了什么，闷闷的，心里丝丝的疼得紧。
在顾府下人帮助下，把瑞王送回王府交到王府中人照料，再次走出王府时，天边的晚霞已映染了大半天幕。
婚礼从昏礼，此时天色已近黄昏，纵是快马加鞭赶不及至元府观礼，受人嘱咐看紧瑞王的托付中少不了元家一份，如今一切平安该算圆满。明明顾轻尘出嫁自己也觉开心，可想着瑞王的情景，自己真没去道贺的心情。
初春时节乍暖还寒的冷风让林甄珍不自由拢了拢身上披风，登车后吩咐：“回将军府。”
马车再次停下时林甄珍还没下车，旁边便响起熟悉的清朗声音：“你可回来了，让小爷好等。”
掀开的马车帘子后，天边夕阳余辉涌入车内，幻化出七色光线绚烂得人不由低头遮眼，一时什么也看不清楚，一个逆光而立的身影出现在马车旁，挡住刺目的阳光，方能让人慢慢适应光暗变化。
无需用眼，仅凭声音便听出来人的林甄珍心里颇为惊奇：“元静安？你大哥今天成亲，你不在相府观礼跑在这干嘛？”
少年依旧大大咧咧笑语中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紧张：
“啧，相府不缺我一个。知道你今天负责照看瑞王爷，必是赶不及喜宴，小爷我自告奋勇给你送酒菜，让你也沾沾喜气，够意思吧。”
“瑞王舅舅好的很。”硬梆梆的顶了句，林甄珍也不知道自己为何心中火起无名。
不等人放下踏脚便自行跳下马车，林甄珍抬头时心里不悦更甚几分。
眼前的少年眉眼褪去稚气，与记忆中青竹姿有几分相似，可浑身的气息却是骄傲而温暖的，而非前世记忆中的清冷疏离。不过几年光景，初见时与自己一般高低的男孩如今足足高出自己一个脑袋，与之对话时都需仰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