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因着细雨变得有些泥泞的道路,马车行驶其间却比起昨日还要平稳。放在手边的茶杯里的水仅泛起点点涟漪,却没溅出半分,让人几乎感觉不到马车正在前行。
元静安如同急于献宝的孩子,在车内四处拨弄一番,原本严丝合缝的闭合的车壁内不知怎么操弄,拉出一个个暗盒,内里五花八门,茶具点心到棋盘笔墨样样不缺,还有一格放着市面上最新出的话本。
推开紫竹窗帘,就着迎面而来温润的春风,随手捡了册话本子看起来,耳边的端茶倒水招呼吃点心的声音一直没个消停。
伸手还不打笑脸人,何况同在一车,又是别人的地盘,林甄珍无奈放下手中书卷,提议下棋。
观棋不语真君子,下棋总能换得耳根片刻清静。
茶香幽幽,两个臭棋篓子在棋盘上交替落子,倒似棋逢对手,看上去黑白纵横颇有气势,实且破绽处处,常常顾此失彼,倒也能撑到终盘数子方能分出胜负。
清脆的落子声中时间悄然流逝,当马车停在预计中的落脚点——京郊边镇时,林甄珍抬头时略有些惊讶:没有算计无需衡量,舒适的环境,即将回家见到亲人的喜悦,让自己一直紧绷的神经在浮生半日清闲中放松了心境。
花姑姑前来请示是否在小镇上重新购买马车时,林甄珍难得犹豫片刻:“元静安,新马车改造起来方便吗?”
“不方便,麻烦的很。改造可比新造还麻烦,这些马车都是黑老头亲自监制,真的,不骗你。”
斩钉截铁的否认是预料中的回答,真假不想追究,自己也仅需要个理由。
“由奢入俭难,有舒服的马车何必让自己受罪,若是雨停了,我也可以骑马。”
林甄珍强自嘴硬,别开脸不去看某人那张越发烂灿的笑脸,太傻!
“是!”花姑姑言简意干的应下,知趣的掩下春季的细雨常常连绵数日的事实。
相处久了,元静安的话唠属性在下棋时也渐渐不再克制。
“林甄珍,漠北是什么样?”
“洛京是帝都,漠北哪比得上。现在的洛京已是草长莺飞柳枝吐绿,漠北估计连点新草都还不能生长,黑褐色的土地仍旧硬邦邦的,漠河里冰雪初融,挟着大量冰棱的雪水自远方的群山间奔涌而下,连空气都阴冷潮湿的气息。”
“可你还是喜欢漠北,不喜欢洛京。”
“什么?”
“在京城里你一直不开心,出京以后,你整个人都变开朗起来。”
“有吗?”
“当然,以前你在洛京时你笑容再烂灿,看起开心,眼睛里一直带着惊惶不安警惕提防。”
“你眼花了。”
“我没有,你都不肯在洛京举办及笄礼。”
“及笄礼本来就该由自家亲人来办。”
“嘁!你问问洛京的闺秀,能让皇后亲自办及笄礼该是多大的殊荣。他们也是你的亲人。”
“住口。天地君亲师,圣上娘娘可以宽厚恩赏,自己需得清醒,别张狂不知天高地厚,你这张不把门的嘴会害死人。”
“我……我又没在别人面前说。”
“该你落子!”
“你在转移话题?”
“下不下?”
“下,该你了……”
“笨蛋,你把自己的棋路堵死了……”
“小爷我这叫置之死地而后生……你也好不到哪去,这里这么大破绽你不也看不到……”
“……怕你输的太惨面上无光,特意放你一马……”
“明明我赢得次数多……”
“术数不好自已藏拙,别丢人现眼……”
……
棋局的胜负一时也论不清楚,丫头小厮深知明哲保身难得糊涂,宁可认了愚笨也不肯轻易介入主子们意气相争中。
可再缠绵的春雨终是停歇的时候,天边一弯七彩的虹桥终为这场的春雨划上休止符。
被灰暗的雨云掩了多日的太阳在空中露出真容,明亮的光线穿过林中枝叶在地上投射出斑驳的光影。
林甄珍干脆丢开手中棋子,手指探出马窗外沐浴在阳光中,感受窗外的温度:“明儿应该能骑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