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家里再也没人提起这个名字,即使在缅怀过去的生活时侯。
生活的变化一点一滴渗透明晰,曾经的唾手可得的事物竟然是那么奢侈,她望着朋友圈里自在玩乐的朋友觉得甚是遥远,而陪伴她的只有晚归时的月光,拉长的影子,不断裹紧的外套。
她曾像抛了光的珍珠,如今被除掉面纱,沾染上了生活的灰烬,灰头又土脸,不胜唏嘘。
落魄没收了她的入场券,她被曾经的圈子朋友排挤在外,变成无人问津的破铜烂铁。
还有比曾经风光无比却惨遭滑铁卢的朋友更具笑点的戏码吗?
就这样她俨然成了供人指点议论嘲笑的目标。
她甚至愚蠢的把责任揽在自己身上,煞有其事的分析自己的问题,可能是她曾经太娇惯,太张扬,太幸福。
然而更多课余时间她投身于餐厅打零工,赚些外快,有时也会写些稿子转赚点稿费,做家教跟熊孩子斗智斗勇,就这样一点一点的凑着昂贵的学费。
人在低谷能有一丝一毫的好转就值得庆幸。与自己的作伴没那么可怕,看书学习打工,显得时间都飞快起来。
而在她意识到自己的好运早已一抛而光的事是老家的爸爸突然脑溢血死亡的消息,天崩地裂不足为过。
曾经她全然享受着幸福的时间里完全不知爸妈在背地里付出了多少心血,交出了多少生命。
借酒消愁却倒在了酒桌,记忆里结实的爸爸竟然如此脆弱。
心上的伤痕愈渐深邃,散成碎片,可是家里总要有一个人代表勇敢,曾经是唐爸,现在是唐缨。
她的妈妈温柔可人,唐缨就把流泪的机会让给她,她的肩膀有了让妈妈依靠的力量竟然是在这么悲悯的场景里。
她暗自哭过无数回,除了肿如兵乓球的眼睛供人议论纷纷什么都没有为她带来。
孟姜女哭倒长城,也不能为她带回心上人。
唐缨再也不做无用功,为她手可摘星辰的人应该由她保护了。
周围同学留学深造,考研留校,而她留在了实习的公司,选择了金融销售的职位,开始了工作。
她的目的很简单就是挣钱,工作了两年,嘴上伶牙俐齿听遍桃色新闻跑遍饭局饮酒如水,而脱离了工作的她窝在房间里毫无生气,如行尸走肉。
压力常伴,带来了失眠焦虑厌食,身体日趋困顿虚弱,好在她日以继日的付出将长辈的钱悉数还上,如果说自家人还将什么借钱论就太见外了,但是她知道这是爸爸会坚持的事情。
妈妈捡起技术做起了琴行的老师,生活继续运转起来。
往事一幕一幕浮现,清晰如明镜,医院内阴郁的走廊里听着哽咽的母亲讲述父亲是如何倒下的、葬礼上白发人送黑发人的苦痛之景、校园里流传着她被抛弃种种她都不知的细节、奔波在工作中还要抽出时间找新的出租屋、廉价的高跟鞋日复一日将血色磨成厚茧、发烧到三十九度咬牙挺着顶着寒风独自去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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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寂静中醒来,唐缨双眼微张,窗外柔和的白光与深蓝色窗帘擦肩而进,温柔且不掺温度。
周遭略微陌生的布局将她思绪拉出梦境,逃离了鲜明又久远的记忆。
她的额头覆上一层薄汗,右手搭在床外,她双眼惺忪掀开被子挺起身子,整个人僵硬如冰,整夜侧身睡让她落枕,仰俯转头痛感鲜明。
有些愧对这张宽大绵软,体验性极佳的大床。
唐缨觉得这间房真对得起卧室两字,衣柜床品全部是暗色系,尤其覆在窗边的厚重窗帘,看起来就知遮光性极好,窗帘一遮谁都分不清白天黑夜,睡个一天一夜不成问题。
毫不夸张,唐缨甚至因此没有遮上窗帘,很怕一觉会睡到地老天荒。
她望了下床边简约的LED闹钟,屏幕上白亮数字6:30。
再望着空荡的房间发怔,心头仍有回响,她起身想要转转,也许这能让她安心一点。
打开房门迎接她的仍然是恼人的寂静,还有昨晚已经打过照面的空阔客厅。
兰懿睡在对面那间房,于是唐缨注意了不让脚下发出噪音,轻声踱步到窗前,试图从混沌的街道,行人,车流,树木中缓和空洞的感官。
然而沙发上一个抱枕吸引了她的注意,搭在沙发一端的抱枕有些凹陷,一看就是被人枕过的痕迹。
在清晨敏锐头脑和女人强烈直觉的强强联手下,唐缨得出了结论,于是她缓步走到兰懿的房门前,轻轻打开了房门,里面简直就是一间小运动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