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浅然这几日里只要一闭上眼,脑海里几乎全都是画面里那人惨白的脸,随着导演的一声'cut',凌浅然这才稍稍缓过神来,目光投向不远处勃然的脸色,想必今天又将拍到午夜了,可没想陈导放下剧本后,缓缓走近,抬手轻轻拍了拍凌浅然的肩胛,眸光里带过一丝狐疑:“然然,这两天状态不对啊,今天早点收工,回去好好调整一下,明天开始,我不希望再出现这种情况。”
陈导微微挑眉,一脸了然之色。
沈子言自从那天出事以后,就没有来过剧组,凌浅然在那之后就一直都不在状态,不单单是拍戏,平时也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难免让人遐想。
“好。”凌浅然没有否认,只是淡淡的应和了声,便离开了。
正午,入冬的天艳阳高照,阳光透过树梢,在这人工湖面上镀上了一层堂皇的金色,为医院沉重的氛围平添了几许暖意。
凌浅然迟疑的站在电梯门口,细白的指尖,在十六与十七层之间犹豫徘徊,垂目寻思了片刻,却迟迟没有按下楼层,直到身后的人难掩不奈的开口催促,凌浅然这才匆匆的按下了十七楼的按钮。
算算日子江以遄胃出血住院已经过去大半个月了,他入院以来自己都没有来看过一眼,反倒是自己生日那天,他还特意为了自己,偷偷的溜出了医院帮自己庆生,想到这里还真有些卑陬失色,今天是他出院的日子,本想着来接他回家,却不由自主的按下了骨科住院部的楼层。
看着徐徐上升的电梯,凌浅然目光凝神,眉梢微蹙,心也随之被缓缓抬起,随着'叮'的一声,她仍带犹豫,倘若身后的人没有出声提醒,她还真没有跨出去的勇气,直到此时,她才深深吸了一口气,拧下病房的门把,推开了房门。
病床上的人绝美脆弱,侧颜姣好,紧闭的双目,任凭医生为其撤走一旁的心率监测仪,也未见他睫毛颤动半分,敞开的病号服,悠见胸膛微薄的起伏,凸现的线条,纹理十分细腻白皙,裸露在外的肌肉显得格外消瘦。
“病人家属,帮他把衣服穿上吧。”医生瞄了眼一旁的凌浅然,随后在手边的病例上写了两行字后,便推过监测仪离开了病房。
凌浅然愣了愣,直到医生带上房门,这才缓缓迈开步子,抬手轻轻扯过他的衣角,她只觉胸口似是划过一阵可疑的悸动,脸上也随之带过一丝异样的绯红,随后便刻意的加快了手上的动作,直到向下扣上他腰侧的第五颗纽扣,凌浅然这才顿住了手边的动作,只见他平坦的腹部,肌肤光洁,猝然突兀的乍现出一道约莫两寸的疤痕。
凌浅然轻轻抚过那道丑陋的印迹,触手便是褶皱的凹凸,当初伤他有多深,对他的恨也就有多刻骨,可她又何尝不是被伤的最深刻的那个呢。
那场车祸夺走了父亲的性命,同样也夺去了她对他所有错付的情愫。
事故当场除了沈子言再无他人,当日的视频却因摄像损坏如此荒谬的理由,未留下蛛丝马迹,当年凌浅然不惜承认了对沈子言桶下了刀子,只为博取警方的信任,却没想被沈子言寥寥几句,便为她摆脱了干净,也为他自己掩盖了所有罪行。
如此道貌盎然的伪君子,却偏偏是大荧幕上,人人追捧白圭无玷的圣人,还真是可笑至极。
想到这里,凌浅然眼底仍会浮过一片浅薄雾气,手不自觉的有些颤抖,床上的人似是感受到了腹部的轻颤,偏过头,下颚尽显极致弧度,微微蹙眉,置于身侧的小臂缓缓抬起,纤长的骨节划过她的手心,轻轻带过,挟着她的手腕自然的抵在了,略带起伏胸口。
凌浅然目光凝结,迟疑了片刻,阖了阖眼睫,慌乱的挣开沈子言的手心,不知是否因为这莽撞的举动碰到了哪里,只见他猝不及防的闷哼一声,浓密深黑的睫毛微微收紧,眉间拧紧,随后缓缓睁开了迷蒙的眼眸。
他单手抵住胸口,额迹布满薄薄虚汗,就连发丝也略带湿意,眼底一片朦胧,片刻后才渐渐明晰,失焦的眼眸看向身侧的凌浅然,润泽无色的薄唇勾勒出一抹淡淡笑意,开口时就连音色都有些颤抖:“浅浅…”
他的目光在凌浅然身上停留了好一阵,声线略带讶异,这时她才看清,原来他们之间的关系,早已经到了如此尴尬的境地,就连她来看他,都是一件别致的奇遇,不禁令她心底掠过一片苦涩。
凌浅然静默了片刻,神色尴尬,手指不自然的蹭了蹭鼻尖:“你还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