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浅然此刻的神情才稍稍有些动容,尤见他墨色的瞳孔饱含着一丝委屈的意味,神情也掠过些许黯淡。
两人静默了许久,直到宋恩菲手持着杯子回到大厅,这才打破了此刻的窘境。
“言哥哥,你好些了吗?”不知情的宋恩菲,将手中的杯子递向沈子言,毫无察觉现在的气氛,已然冷到了冰点。
凌浅然微微垂头,看向仍带热气的马克杯,再次抬首时,才发现沈子言的脸色,似乎要比江以遄还要惨白,她不自觉的颤了颤眼睫,眼底除了一丝歉意,更多了几许心疼。
江以遄心思百转,如此尴尬的气氛也算是达到了目的,轻声咳了咳,随后开口:“然然,实在抱歉,今天身体有些不适,恐怕要先回去了。”
直到江以遄再次开口,凌浅然才收回了凝望的目光,游离失神的应了一声:“哦。”
临近散场时,钟面上时针已指向了十二点,夜暮将整个城市染上了一层墨色,远处的灯塔透过朦胧雾气照出微弱的昏黄。
凌浅然拖着一袭薄纱长裙,缓缓走过大理石台阶,深冬的温度透着刺骨的寒意。
不知是刮过面颊的凉风太过冷冽,还是酩酊醉意使然,身形竟有些许摇曳。
凌浅然下了台阶后环顾了一下四周,却发现唐佳圻还没有赶到,正欲打电话给她,却闻温润的声线从身后划过耳际。
“不用打了,我和佳圻说了…我会送你回去。”
沈子言款款走向凌浅然,指节带过衣角,动作稍显迟缓,将外套脱下后,顺势搭在了凌浅然的肩膀。
随后恣意的捋了捋衣袖,深白色的衬衣将他的身形勾勒的十分完美,却也略显单薄。
沈子言一向如此独断专横,却也体贴入微,凌浅然抬手扯了扯肩膀上的外套,衣服上依然带着那抹熟悉的味道,嘴角不易察觉的微微上扬。
上车后,两人便未再接话,司机一路都开的很稳,凌浅然轻轻扭头,视线从窗外挪开后,便凝在了对面的沈子言身上。
只见他双手还胸,姿势未动过半分,眼睫紧闭,眉梢微微隆起,身后咖啡色的皮质沙发靠垫,将他的脸色衬的格外灰败。
直到保姆车再次转弯时,他才十分难受的抿了抿嘴唇,随后偏头咳了咳,睁开眼帘时,便对上了凌浅然直视的目光,大概是怕她担心,轻声安慰:“坐惯了自己的车,其他车子有些晕车。”
此刻被发现暗暗偷看的凌浅然,脸上微微染上一抹红晕,尴尬的阖了阖眼睫,挪开了视线。
凌浅然垂头,拧了拧裙摆,稍稍鄙夷着眼前这个男人,什么时候起竟成了病秧子。
殊不知那场意外,不仅夺走了她父亲的性命,也给沈子言带来了后遗症。
由于陌生车辆禁止进入住宅区,所以司机只能将保姆车停在了保安室门口,凌浅然家离保安室不远,但这个时间点,总有些让人不放心,沈子言便悄悄跟在了她的身后,送她回去。
此时的月色十分唯美,路灯将两人的身影拉长,沈子言看着她的背影,不知为何眼底竟有些湿意。
一步之遥,说的大概正是他们此刻的距离,也是他们之间最合适的距离。
直到凌浅然推开了庭院前的铁门,沈子言这才转身离开,但没走几步,脚下却猛然失力,随后扶住一旁的墙壁才勉强站住身形。
或许是酒精作用,此时腹部的恶心感不断的上涌,搭在腹部间的手心皆是冷汗,深深的吸了口气后,却未能有丝毫缓解,随着小腹间抽搐的疼痛越来越强烈,终是没忍住,扶着墙壁剧烈的呕吐了起来:“呃…咳咳……”
就这样不知过了多久,沈子言几乎吐的快虚脱时,身侧竟划过凌浅然略带焦虑的声线:“子言?!”
此刻的沈子言耳边一阵嗡鸣,如此真实的幻听,他也只能略显萧条的微微勾起唇角,晃了晃愈来愈沉重的脑袋,回身时,眼底透过薄薄雾气,只觉一道模糊的身影,几乎向着自己扑了过来。
“子言!”
沈子言似是脱力似的,向后踉跄了几步,身形摇曳欲坠,眼看就要栽倒,凌浅然来不及有所顾虑,疾步上前,伸手环住了沈子言的腰际,将他单薄虚弱的身形,支撑了起来,他精致的下颚,无力的抵在凌浅然的肩膀,粗重的喘息声着实让她心疼,眼眶瞬间湿润。
幽暗的光线,勾勒出两人久违的相拥,画面仿佛被时间定格,直到凌浅然稍稍冷静淡定后,才清晰的感受到,从脖颈处传来的炽热温度,她颤了颤眼睫,猝然开口:“子言,很难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