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护人员闻声即刻抱过沈子言,让他躺平,将一旁的医用针线重新消毒,下针一气呵成,即便如此,深痛依旧没有放过沈子言,只见他半阖的双眸空洞无光,瞳孔焦距涣散,额间细碎的刘海一片湿意,身形不住抽搐颤抖。
针脚划过,隐约可见黑色的细线穿过皮肉,牵出微微红痕,透过光照一片血色淋漓。
这对于还有一丝意识的人,该是怎样的一种极刑。
或许是隐忍自持了太久,随着一声低弱的痛哼,眸光即刻黯淡,眼睫缓缓而垂,光线瞬息泯灭在了眼前。
第26章 26
医院的长廊依旧冰冷寂静,消毒水的味道隐约透露着死亡的气息,手术室大门紧闭,虽只有一墙之隔,却仿佛相隔了几个光年。
沈子言被推进抢救室的时候,几乎已经失去了生命体征,没有呼吸,没有心跳,就连面容都安宁的沉静如水,恍若与这尘世无关。
那一刻,凌浅然仿佛随着沈子言一同离去了,她就这样安静的坐在手术室外的长椅上,眼泪枯竭,任凭冷风刮过脸颊,眼睫也未颤动半分,空洞的眼神看着医护人员匆匆从身侧经过。
当方赫成赶到的时候,眼瞳还蒙着一层血丝,神情分外凝重,掌心握拳紧了紧,脚步迟缓,慢慢走近。
直到走至凌浅然跟前,这才顿下脚步,四目相对时,方赫成神色瞬间暗沉几分,冷声一笑,语气漠寒渗人:“他现在躺在里面,这下你该满意了?”
凌浅然没有接话,缓缓垂下眼睫,墨色的眸光泛起薄薄水雾,细白如玉的指节捏起染血的衣角,揉出几分褶皱。
方赫成眉梢微不可见的蹙了蹙,侧身靠在墙壁,脊背贴过冰冷的瓷砖,抬手从偏侧口袋掏出一支白色的香烟,打火机擦出暗黄的火心,随着青烟扬起,淡雅的烟草味瞬间弥漫在了抑闷的空气中。
方赫成磕了磕眼睫,语声温润,目光中却划过一丝责备:“说起来,他三年前就该死了,如果那年我没有及时赶回来,他一个人躺在手术台上,就连手术协议都没人帮他签,或许...”说道这里,方赫成顿了顿,缓缓抿了口手中的烟蒂,薄唇轻启,白雾微扬,再次开口时,略带磁性的声线猝然暗哑了几分:“或许死亡对于他来说反而是解脱。”
三年前,凌浅然失去了亲人,也'失去了'爱人,那段日子是她最难熬的时光,在她决定忘记他的时候,他又何尝不是同样备受煎熬,如此痛苦的阶段他都挺过来了,现在他又怎么可以放手,怎么舍得放手。
凌浅然目光灼灼,微微抿了抿唇角,喃喃轻语:“不...不会的...他不会死的,他说离开我会比死了更痛苦...他不会死的,不会的...”
凌浅然从没有如此相信过他,这一刻,她笃定他不会离开自己,因为他从没有失信过。
方赫成轻叹一口气,将手中的烟蒂掷在了地上,抬脚时,星点火光瞬息泯灭在了鞋底,视线落向远方:“他曾说过,为了遇见你,他花去了他所有的好运,当初我还不甚了解,现在我算是明白了,他说的大概是真的吧,自从遇见了你,他便满身疮痍……”
说罢,方赫成扶了扶额心,微微垂下头,压低声线,语调略显无奈:“不知是他的幸,还是他的不幸…”
深夜的医院冰冷寂寥,穹顶的白炽灯亮光通透,长廊一片静谧,唯有墙面上浅色挂钟敲击出“滴答”声响。
此时手术已经进行了将近六个小时,凌浅然只觉脊背渐渐发寒,环胸抱住自己轻颤的身体,眼底尤见浅浅血丝,她不确定这到底是个怎样的手术,需要进行如此长的时间,但她也万分庆幸,手术没有结束,这说明他还在坚持。
方赫成似是见惯了这种状况,相对于凌浅然要镇定许多,单手插在口袋,身体微倾靠在墙壁,眼神放空落向手术室,指尖的烟蒂尤然冉出丝丝青烟,森白灰烬遗落在冰冷地面。
直到灼眼的殷红灯牌暗下来,方赫成才慌乱的拧灭了手中的烟蒂,只见玻璃门缓缓移开,身着蓝色手术服的医生径自走了出来。
这个见惯了生死的中年男子,此刻微蹙的眉目也带过几分凝重,摘下尤见斑驳血渍的口罩,揉了揉眉心,语声携着少有的疲惫:“情况暂时稳定下来了,只要能度过24小时危险期,就不会有问题,你们不用太担心。”
或许是太过混沌,凌浅然思绪陷入片刻空白,良久后似是才有所反应,微阖眼睫,轻喘一口气,极力止住泪意,抿了抿薄唇,声线微颤,略带哽咽:“我...我去看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