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棠纪事_作者:那梦无(135)

  然而让陆嘉月真正觉得可恨的,是前世里曲家遭遇灭门之时,二房虽已自立门户,却不可能不知道曲家的境况,既然曲宪早已投靠魏王,为何从未听说过他为了曲家满门性命,对魏王有过一字半句的哀求?

  他竟是见死不救,任由魏王将曲家满门诛灭。

  到底是血浓于水的至亲啊,二房的人竟绝情至此,难道就是因为曲宏的回绝,断了曲宪的钱财私欲,以致于他心生怨恨,罔顾血脉亲情?

  夜色深重,忽而一阵风急,吹得墙下的风灯摇摆不停,在巷道中投下一地凌乱的光影。

  陆嘉月一双清澈眼眸里,却有着从未显露过的执著和坚定。

  前世之事,已成云烟,今生自是不能再重蹈覆辙。

  若当真不能扭转乾坤,救不下曲家满门,那么二房也休想再如前世一般独善其身。

  要活,就大家一起活。

  要死,也得一起死,谁也别妄想逃脱了去。

  *

  翌日,陆嘉月去探望曲英。

  曲英果然不像是生病的样子,神色如常,只是窝在屋里,略有些惫懒罢了。

  陆嘉月将羊脂白玉镯子送了一只给曲英,笑道:“姐姐究竟是什么病?程太医来瞧过了罢?他怎么说?”

  曲英脸上就忽地红起来,支支吾吾地道:“还不是说偶感风寒罢了...只是不大要紧,喝上二三日的药便好了。”

  陆嘉月却摇了摇头,迟疑道:“程太医的医术是好的,只是这一回替姐姐断的病症似乎不大对。”

  “你何时也懂医理了,程太医说是风寒,那便就是风寒。”曲英拥着湖绿绉纱被子靠在床榻上,笑着嗔了陆嘉月一眼。

  “啊...”陆嘉月眉心微蹙,思忖片刻,“也不知那医书古籍上,可有相思病一说?若人患了此病,该如何医治才好?”

  曲英顿时满面飞红。

  自己的心事,竟是被陆嘉月给瞧了个通透。

  她是不想入宫去赴春日宴的,只因她已心有所属,便不愿再去任由旁人相看挑选。

  但是姑母曲颐相邀,又有母亲孟氏一力催促,她无奈之下,只好装病遮掩,以此才躲过了这一回。

  本以为自己这病装得巧妙,母亲孟氏都没有发觉出端倪,却被陆嘉月这个小丫头给点破了。

  实在羞煞人也。

  抬手轻推了陆嘉月一把,曲英笑道:“你如今只管拿我取笑,来日你若有了心上人,看我不天天也来取笑你呢。”

  “姐姐终于肯承认啦。”陆嘉月也笑。

  心里却不由得想着...自己的心上人...会是谁呢?

  从前懵懂天真时,也如寻常闺阁女子,爱慕曲榕那等品貌俊俏的少年。如今再世为人,自不会再如前世一般无知肤浅,以皮囊相貌取人。

  但是如果一定会有心上人的话,他会是何模样...?

  陆嘉月的心里竟隐有几分憧憬。

  恍惚间,眼前忽然闪过一双温润眉目,和一张暖若春风的面容。

  他...?

  不,不,这不可能!

  陆嘉月自嘲地笑起来。

  自己是脑子糊涂了么?

  他可是长辈啊,况且他虽然一向对待自己随和宽容,但是昨日在重华宫中,他却用那样深沉冰冷的眼神看着自己...

  他终究不是一个可以让自己毫无戒备,敞开心扉去亲近的人啊。

  好在今后也不会再常常见到他,若是偶然遇上了,远远躲开也就是了。

  *

  过得两日,寻了个段氏不在二房院子里的空当,陆嘉月让柚香悄悄地将玉屏约到了曲家的后园。

  后园清静,鲜有人往来,三人在枫晚亭中见面。

  陆嘉月倚栏而坐,柚香侍立一旁,玉屏则微低着头,神色戒备地站在陆嘉月面前。

  陆嘉月不说话,只是含着一缕浅淡的笑意,从头到脚将玉屏一番打量。

  直到玉屏被打量得一阵不自在,才终于先开了口。

  “不知表小姐唤我来有什么事?二夫人屋里还有活儿要干呢,我得赶着回去...不然二夫人回来了,我是要挨数落的。”

  陆嘉月也不打算和玉屏兜圈子,笑了笑,开门见山地道:“你表哥如今多大年纪,在外头做些什么差事?”

  玉屏神色一凛,抬眼向柚香望了望,嘴角翕翕半晌,才道:“...他不过是做些帮人跑腿的苦差事罢了...表小姐问起他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