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棠纪事_作者:那梦无(30)

  曲英见陆嘉月多半时候只是在照顾曲老夫人,便悄悄地替陆嘉月夹了不少菜,陆嘉月尝过了随国公府的厨子的手艺,才终于知道为何连向来不在吃食之事上留心的曲英,也会对随国公府的吃食念念不忘了。

  她原以为曲家小厨房的手艺已是不错,可是与随国公府相比起来,却是逊色得多了。

  用过了午饭,方氏便扶着曲老夫人去庭院里赏玩梅花,众人也都跟着凑热闹,只有孟氏和曲颐二人,留在花厅里喝茶闲叙。

  陆嘉月也凑了个趣,赏了一回梅花,觉得有些口渴,便回花厅里自倒了一盏热茶,慢慢喝着,身边孟氏和曲颐的话便也断断续续地传入她耳中。

  “我瞧着你像是清减了些...这眼看着又快到妹婿的忌日了,我晓得你心里伤感,但是为了锐儿和钰儿两个孩子,你也该多进些饮食,好好地保重自身才是。”

  “多谢大嫂子系挂,我的身体一向倒是无碍的,只是夫君的死,我总是无法释怀...好好儿的一个人,说战死边境就再也没回来,至今连尸骨都无处寻觅,教我如何能不伤心...”

  “哎,妹婿原是有胸怀抱负的人,好男儿为国出征,流血流汗,马革裹尸,虽得了个精忠为国的名声,最终苦的却还是枕边人呐...”

  这样的话,当真是闻者伤心,听者落泪。陆嘉月的心里也不由跟着伤感起来。

  抬眼悄悄看向曲颐,果然曲颐已经红了眼圈儿,正拿锦帕掩着眼角,生怕被旁人发觉似的。

  难怪曲颐虽性情平和端静,眉目之间,却总隐含着一缕伤愁。想来孀居之人独自熬过无数漫漫长夜,个中的辛酸苦楚,只有自身方能体会。

  也着实是个可怜人啊。

  陆嘉月低声叹了叹。

  第二十章 争执

   曲家众女眷在随国公府直待到天色近晚,方才辞了曲颐,打道回曲府。

  临行前曲老夫人还拉了曲颐的手,远远避开众人,絮絮地说了好一会儿的体己话。

  眼看着天就要黑了,曲老夫人才松开了曲颐的手,由方氏扶着,上了马车。

  回来曲府后,众人各自回房。

  小厨房里已经备好了晚饭,陆嘉月就在孟氏屋里,陪着孟氏随意用了些清粥小菜。

  才吃完饭,丫鬟们将桌子碗碟收拾下去,大老爷曲宏回来了。

  孟氏见曲宏脸色泛红,身带酒气,遂问:“在哪里喝的酒?”

  曲宏撩起身上的石青色云缎夹袍的下摆,在暖炕上坐了,春霞捧上滚热的酽茶和现拧的热手巾来,曲宏接过热茶啜了两口,又用热手巾擦了擦脸,这才笑道:“梁绍宽的父亲今日做七十大寿,正是在他府里吃的寿宴。”

  孟氏闻言,立刻站了起来,追问道:“谁家?——梁绍宽?佥都御史梁绍宽?!”

  孟氏这般急切意外的样子,让曲宏顿时心生不悦,面上笑意褪去,淡淡道:“正是,你如此惊慌做甚?难不成我去不得么?”

  孟氏见曲宏面色不虞,也觉得自己的反应似乎太过了些,便硬生生将一句到了嘴边的“自然是去不得”的话给咽回了肚子里,尽量和缓了语气,道:“还是与他少来往些罢,佟白礼和关铭若是倒了,指不定下一个遭殃的就是他呢。”

  “梁绍宽尽忠职守,不负御史职责,”曲宏瞥了孟氏一眼,脸色愈发阴沉,“何来遭殃一说?”

  曲宏明知故问,孟氏也不由动了肝火,再开口声音已不由自主地高亢了几分。

  “佟白礼和关铭的身后是什么人,连我一个内宅妇人都晓得,你又何必揣着明白装糊涂?他们两个可是那人的钱袋子,梁绍宽摘了人家的钱袋子,人家能轻易将他放过?现如今满朝文武只怕都避着梁绍宽呢,你倒好,尽上赶着去戳人家的眼珠子,回头秋后算帐,保不齐梁绍宽遭殃,咱们曲家也跟着倒霉...”

  坐在一旁的陆嘉月,不由得心头一跳。

  在她的记忆里,姨母孟氏从来都是端庄平和,沉稳自持,从不曾有过这般慌急失态的时候。

  看来这一次孟氏是真的动了大气。

  两位长辈起了争执,陆嘉月自觉作为晚辈在场,实在于礼不合。可若是视而不见,悄悄地溜了出去,似乎也不大妥当。

  陆嘉月甚觉尴尬,只能尽量的把身体向椅子里缩着,眼睛垂下去看着自己的脚尖儿,恨不得自己立刻变成个透明玻璃人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