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氏立刻翻了翻眼皮,没好气地道:“那个小妮子,脾气精怪着呢,也不知道像谁?上回在老夫人那里吃饭,我好言好语的夸她,她却摆出一副我亏欠了她的模样,着实气人——不过你祖母倒是爱她爱得什么似的,真是叫人觉得好笑。”
曲榕却像是没听见段氏的牢骚,嘴角一直带着笑意,温声道:“母亲和一个小丫头计较什么?瞧她那模样,大约只有十三岁?”
段氏哼了一声,“可不是?人小鬼大,教人见了便生厌...”
“——母亲,”曲榕微微皱了眉,打断段氏的牢骚,“我瞧着她挺好的,模样儿尤其标致,并不似母亲说的那般难堪。”
段氏闻言满面讶然,挑眉瞪眼地看着曲榕。
“你莫不是瞧上那个小妮子了?”
曲榕悠然一笑:“以她的模样,大约没有谁会瞧不上她的。”
段氏登时愣住。
曲榕则回想着方才在暗香园中,初见陆嘉月的情景。
冰雪琉璃,红梅浮云,两相交映之间,只是一个柔弱纤纤的身影,一张明媚无瑕的面容,却仿佛能让周遭的一切尽都失了颜色。
尤其是那一双眼睛,黑白分明,清澈盈润,像极了浸在清水之中的两颗黑宝石。
璀璨通亮,只一眼,便似能让人情不自禁地沉缅其中。
一旁的段文欣却是心急如焚。
她从未在曲榕脸上见到过这种带有甜蜜意味的笑容,更是从未听到曲榕对她有过一句夸赞。
她终于忍耐不住,小声嘀咕道:“陆嘉月只不过是个寄人篱下的孤女罢了,哪里就有表哥说的那样好?”
曲榕听了,却正眼都不瞧段文欣,只拿眼角瞥了她一下,不无嘲讽的笑道:“她只是没有母亲罢了,父亲现好好儿地做着云贵布政使,哪里就算得是孤女了?若她是孤女,那些小官小吏家的女儿,又算得什么?”
这话便说得有些重了。
因为段文欣的父亲便是在沧州知府的府衙里,做着个不入流的秉笔小吏。
“姑母!”段文欣又羞又气,只喊了段氏一声,便再说不出话来,眼泪在眼眶里面打着转儿。
段氏此时来不及去计较自己的兄长被曲榕所轻视,她满心里都只在想着要如何才能打消曲榕对陆嘉月的一切念头。
段文欣见段氏无动于衷,哪还有脸面待得下去?
一跺脚,转身便跑出去了。
段氏沉着脸,目光紧紧盯在曲榕面上,问道:“你果然是瞧上那小妮子了?”
曲榕笑而不语,伸手自掸了掸身上的夹袍,片刻,才缓缓道:“若说是瞧上了她,却也不假,若说是瞧上了她父亲的仕途前程,才算是真。”
第二十七章 长成
“——这话是何意?”段氏不解,眉头拧作一团,“她父亲虽原是京官外放,却常年在外做官,至今不曾留在京都,现如今虽是正三品的官职,却只是个布政使,如何与京官比得?”
“原是母亲有所不知,”曲榕淡淡笑着,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我在国子监里有个好友,正是吏部刘尚书的儿子。我便是从他口中得知,原来大伯母的妹婿陆勉,竟深得圣上青睐,今年圣谕诏他回京,本是要让他进六部做个侍郎,旨意都已经下发至吏部了,那陆勉竟向圣上跪辞,不愿留京,自请去往云贵偏远之地,为民造福,颐养生息。圣上感他为官忠正,对他大为赞赏——依着刘尚书所说,那陆勉至多在云贵待上两三年便要再被诏回京,到那时,进六部做侍郎值个什么的?只怕那仕途前程,是如康庄大道一般通阔无阻了。”
段氏一边听曲榕说着,心中一边细细品味。
...听说那小妮子的父亲,原是金榜探花郎的出身,如今也还年轻,不过三十四五岁的年纪,便已做到了正三品的布政使,若当真是得圣上青睐,再过些年,何愁做不到一个六部尚书?更何况他膝下无子,又无继室,只得小妮子一个独女,将来所有的家业,还不都是小妮子一人继承?
如此一来,谁若是娶了那小妮子,倒还真是拣了个便宜,兴许在仕途上也能得到她父亲的帮助。
可是那小妮子的脾气,却也着实让人讨厌!
段氏强忍下心中厌恶,试探着问道:“你莫不是有意想要娶那小妮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