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桃紧跟着下来,问道:“怎么了?”
杨萱低声道:“我看到松枝了,抬木头那个,穿着蓝褂子,是不是他?”
这空当那人已经转过身,春桃只瞧见个背影,仔细打量一阵儿,不太确定,“看着像,不好说。”
“过去看看。”两人走到看守的军士面前,屈膝福一福,“官爷,我们来寻个人,恳请行个方便……大热的天,官爷吃盅酒解解乏。”
春桃飞快地递过一块碎银子。
军士拿起来掂了掂,上下打量杨萱跟春桃几眼,努努嘴,“快点,别耽搁活计。”
春桃应一声,赶紧朝松枝走去。
杨萱赔笑道:“官爷,这里是做什么?”
军士得了银子,又见杨萱穿戴干净,模样漂亮,双手一叉腰道:“前几天下雨,这里倒塌了不少房子,太子殿下开恩,给百姓寻了新住处,这块地修整出来另作他用。”
如果真是搬了新家,百姓应该高兴才对,何至于这般哭哭啼啼的。
其中肯定另有隐情。
杨萱不想追根问底,续又问道:“这些壮丁是哪里来的,其中一人像是我家一远房亲戚,不知道能不能替他赎身?”
“赎身?”军士再度打量她几眼,“赎身至少得十几二十两银子,你有这个闲钱能买两个正小厮使唤了。而且这些都是狱中放出来的刁民,不给点颜色看看收不住性子。”
杨萱道:“麻烦官爷指条路子,我表姑天天想儿子,两眼都快哭瞎了,几家凑一凑,怎么也得凑出赎身银子来。”
军士道:“你家要是有门路,先去工部找章主事,再去顺天府牢狱给他去了名。不过你最好快点,这地方有个七八天就干完了,下回说不准到那个地方干。”
杨萱谢过他,正见春桃回来,与她一道仍然回到车上。
春桃道:“真是松枝,说是抄家那天妄图逃走被单独关押起来,没跟其他人在一处,现在正四处干苦役。我问过他,如果赎身,要去工部除名,还得到牢狱交上顶替劳役的罚银。松枝说不用姑娘操心,他最多干上五六年就能放出来。”
赎身的路子跟军士说得一样。
杨萱想替他赎身,一来松枝也是受到杨家牵连才来做这苦役,二来松枝知根知底,正好帮她打理铺子。
第二天一早,杨萱安顿好杨桂与薛大勇,就往东江米巷这边走。
她想先找找章主事,能办成最好,如果不行再请程峪帮忙。
刚走到六部门口,便看到里面走出一人,面色很白净,穿了件灰蓝色的长袍……
第97章
脸上自来带着三分笑意, 正是萧砺的义父, 范直。
杨萱正犹豫着要不要上前招呼, 范直已经板起脸斥责道:“你是哪家的姑娘, 堂堂官府衙门,怎能容闲杂人等到这里来放肆?”
扑头盖脸先是一顿训斥。
旁边看大门的守卫“噗通”先自跪下了。
杨萱也有些慌, 开口辩解道:“公公, 我是有事……”
不等说完,只听门内传来一把威严的嗓音,“怎么回事?”
紧接着, 在几位內侍的簇拥下,从里面走出一人。
那人身穿青莲色祥云团花的直缀, 腰间束着白玉带,玉带上缀着红宝、蓝宝好几块宝石,浑身带着不加掩饰的奢华。
杨萱双膝一软, 不由自主地跪倒在地。
这个人是太子楚洛。
当初在清和楼, 她远远地看他举剑高呼,已经感觉到势不可挡的凌厉气势, 现在离得近,扑面而来的天潢贵胄独有的肃穆与威严教她不寒而栗。
以至于连父母双亡的怨恨都不敢有。
只能俯身跪着。
就听到范直低声解释,“她是先前翰林院杨修文的嫡次女, 因年纪尚幼, 蒙赦无罪, 不知道因何在此徘徊。”
太子“哦”一声, “抬起头来。”
杨萱战战兢兢地抬头, 开口道:“禀殿下,民女并不敢冒犯官威,实乃有事。”
太子垂眸一瞧,十二三岁一小姑娘,穿青衣素裳,脂粉不施钗环未戴,看上去清爽素净,秋水般明澈的杏仁眼里是不容错识的紧张与敬畏。
太子面色稍缓,问道:“何事?”
杨萱定定神,回答道:“昨天无意遇见家中旧仆在臭水河附近做苦役,那人名叫松枝,本是我父亲的小厮,行事向来稳重可靠,却因我家里变故被牵连受苦,民女想替他赎身。经人指点先要到工部去了名,再往牢狱交纳赎金,所以才来到此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