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顿了片刻,路盈才问:“知道曼宁的恐惧之后,你打算怎么做?”
狄蓝垂下眼,陷入了沉思,许久不语。
落日余晖染红了高耸的白色建筑物,姚曼宁坐在花园中庭里,身旁或站或坐着疗养院的病患,她们很安静,大多默默做着自己的事。
她巡视了周围一圈,最终又落在一株盛开的阿勃勒树下,静静坐在板凳上的女人。
风华褪去,女人的面貌与年轻时已不太一样,但依稀能找出美丽的轮廓。
她的肤色雪白,微微发福的身材,与同龄妇女相比,其实已算苗条。
“姚小姐今天的状况好像不太好。”负责这一区的护理师走过来与姚曼宁寒暄。
“对,不太好。”姚曼宁已能从容面对。
这是一间私人疗养院,是由一名已逝富商所建立的,主要是收容精神疾病方面的患者。
疗养院的病患多是出自上流社会或者富裕家庭,院方非常注重隐私,谢绝外界采访与打扰。
遭丈夫离弃之后,走投无路的母亲只能求助娘家。但这段婚姻当初不受娘家赞同,因此外祖父母对母亲亦有诸多怨言。
知道母亲罹患忧郁症之后,重视形象的亲戚们决定将母亲送进这间隐密的疗养院。那时她还小,没能力干预任何事,只能接受这样的决定。
外公外婆还是很疼爱母亲的,他们留下了一笔遗产,足够让母亲住到老死,能在这间疗养院受到最好的医疗与生活照顾。
成年之后的她,只需负担自己的生活开销,不必担心母亲的医疗费用。
“妈,还好吗?”姚曼宁站在一片灿金的阿勃勒花海下,在母亲身前蹲下来。
“我很好。”姚母对女儿微笑,眼神浸淫于一片朦胧之中,过了一会儿,忽然又啜泣起来。“你爸爸今天不会来了。”
姚曼宁拢住她的双手说:“他会来的。再等等好吗?”
“我老了,不漂亮了,没办法再当他的模特儿,他不会来了。”
“你很好,真的。”
姚母只是不停的哭泣,哭得像个孩子。
护理师立刻靠过来,搀扶她入屋。
姚曼宁蹲在原地,看着情绪低落的母亲被护理师悉心安抚。
忧郁症患者不会失去理智,但他们会被自己的情绪困住,走不出来。
近年来,母亲的病情每况愈下,甚至有过几次自杀纪录,被院方列为重度观察名单,已经没人劝得动她。
蒋尚昀还是不愿意来探望她。
有一次舅妈来看母亲,为了让母亲对这个男人死心,特意带了蒋尚昀与某个女作家约会的杂志报导,反而只是加重了她的病情,甚至让她动了自杀的念头。
此后,没人敢再劝母亲死心,但也没人想把蒋尚昀找来。姚家的人本就瞧不起他,不屑与他有任何接触,于是只剩她一人孤军奋战。
多年来她不间断的找上蒋尚昀,只求他能来见见母亲,哪怕什么话都不说也无妨。但蒋尚昀视她们母女如蛇蝎,连她这个女儿都是能避则避,又怎会来见母亲?
姚曼宁坐上刚才母亲坐过的板凳,垂落眸光,望着脚边铺满地的金黄色阿勃勒,发起呆来。
蓦地,一双男性名牌休闲鞋走进了她的视线,她僵住,慢慢抬起头,与一双水晶般清澈的褐眸相遇。
“嗨,曼蒂。”狄蓝走到她面前,遮去了她的视野。
姚曼宁呆在那儿,无法动弹。
他说不会见她,又怎么会……
读透她的错愕,狄蓝展露天使微笑,无辜的说:“我只说过,你不用来见我,可没说我不能见你。”
差点忘了这家伙的劣根性,永远能用理所当然的态度,合理化自己的行为……但他怎么会在这里?
“你找过路盈?”姚曼宁怒气腾腾的问。
狄蓝眨眼点头,并不否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