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辞朝抬头望了眼仪态全无的人，平日里多威严的帝王啊，此刻窝在龙椅里笑得东倒西歪。
“为什么呢？因为这样朕便可以假装自己和她还是有关联的啊，便还可以骗骗自己，清漪曾经对我有过那么一丝丝地情意！”
“阿鹤，你错了，你并没有骗得过自己，你心里其实再清楚不过了。”贺辞朝摇了摇头，岁月仿佛在他们之间挖凿了一条看不见摸不着的鸿沟，他们站在鸿沟两侧遥遥相对，彼此甚至看不清对方的面目，也无法描绘当初那个熟悉的身影。
“哈哈哈，我心里清楚？我清楚什么啊？清楚我心爱的女人并不钟情于我？而是始终把我当弟弟一般看待？”龙椅里的人猛地停了神经质的笑声，眼神狠厉地盯着站在下首的那抹身影。
被一个眼睛里犹如要冒出火来的人对视着，贺辞朝不躲不避，只镇定答复，“清漪临走前，最大的愿望便是这孩子能够安安稳稳一生到老，可惜我连她这么小的愿望也实现不了。”
“呵呵呵，贺大哥这么说是在怨我了？也是，我就是放任这些流言不管，想让全天下人都误会，这是清漪生给我的孩子！”元鹤有些激动地一掌拍在龙椅扶手上，额间的珠条随着他的动作碰撞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声响。
在静极了的大殿上，一切都无可遁形。
贺辞朝只是深深地望着这个曾经言笑晏晏，清风朗月般的少年。谁能够料想到，多年以后，两人成了这副姿态。
元鹤起先还不依不饶地与他无声对峙着，后来突然颓败地摆了摆手，“罢了，朕累了，需要休息一下，来人，送贺将军出去。”
贺辞朝转身之际只低低叹了声气，然后用低沉的声音说了句，“阿鹤，你了解她的。”随后跟在大太监身后头也不回地走掉了。
空旷的大殿上只剩下一个小小的身影，外头烈日当空，这人却怕冷往龙椅上蜷了蜷，低声嘟囔了一句什么话。
☆、秋霜冬雪
贺慕珏看着自宫殿中走出的贺将军，男人肩背挺直，面目威严，那张不苟言笑的脸上此刻照旧没有什么明显情绪波动。
记忆中，男人似乎就不曾笑过，总是一副冷漠无比的脸，更别提什么父慈子孝的画面那更是不曾出现过。
擦肩而过时，贺慕珏恭敬地行了个礼，“将军请慢走。”
尽管低着头，他却敏锐察觉到身边人停下了脚步，随后是拍击在肩膀上的大而有力的手掌，他的父亲破天荒地鼓励了一句，“去吧。”
贺慕珏缓缓抬头看去，因为父子二人间实在是太少有这种氛围了。印象中男人的脸似乎老了一些，仔细看看就会发现岁月的刻痕。
只是那双眼睛还是那么的明亮有神，里面还是装着很多贺慕珏看不懂的东西。他不明白对方这句话究竟有何深意，只是再次低下头送别父亲。
龙椅里的男人被踏进殿内的脚步声吸引了注意力，终于从往事中回过神来。只是这一抬头，他不禁有些可乐。
这是怎么个情况，走了老子来了儿子？莫不是今日他贺家人都有大事非得禀告不可？
元鹤一改先前的姿势，黑色蟒袍衣袖被他甩得在空中扬出一道弧线，他双肘撑在膝盖上，以手掌托着下巴，饶有兴味地看着要行跪拜之礼的贺慕珏。
阶下的人膝盖还没着地，就被阻止了动作，只听上头那人轻飘飘一句，“爱卿不必多礼，免跪了吧。”
贺慕珏索性也就站起了身。
“今日倒是凑巧，方才贺将军与朕谈了许久，不知爱卿所为何事？”元鹤手指在脸侧有节奏地点击着，像是无意间提问道。
“回皇上，臣有一事相求，还望陛下应允。”贺慕珏不卑不亢回道。
“哦？难得听到你有事相求，不如说来我听听看？”皇帝此刻就像个同龄朋友似的一脸调侃之意。
贺慕珏却更加认真，他掀开衣角下摆，直直跪了下去，“臣中意傅家嫡女已久，今日特求皇上能够赐婚与我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