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阿孟是阿孟,奚霖是奚霖,再如何像,两人毕竟不是同一人……
“阿孟,你怎么出来了?”她收起了画像,折成了小小的方块,拿在手里。
“奴才在河边站一会儿……公主怎么出来了?”阿孟沉声地问,声音跟白天比有点不一样。
她感到好奇,总觉得他神情有些奇怪:“我是看到刚才的人——不,没什么——”她隐下了话,阿孟并非是看到她外出才跑出客栈的,只不过是刚好在河边,见到她才赶过来。
阿孟见她没有说下去,也不追问。单瞧她手里的画像就已经明白了几分:“公主,夜深了,请回去吧。”
她点了点头,河边的夜色有些迷蒙,自己也并非出来欣赏夜景的。于是,就转个身,打算往客栈里走去,却不意瞧见了在阿孟身旁大概三步远的地方,有一个暗色的锦囊躺在地上,锦囊的口子打开了,露出了一截绳子,好像是红颜色的绳子。她狐疑地聚目细看,果然是红绳。
“阿孟,那是你落下的吗?”她伸手指着锦囊。
阿孟听了她的话,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微微一敛眉,上前几步,弯腰拾了起来,掸了掸上面的尘土:“竟然掉了啊……”
她奇怪地看着阿孟小心翼翼的模样,听他话语中竟然有一种难过的味道散发出来,她不免怀疑,这锦囊是他极为珍贵之物。而刚才他恐怕是心急着赶到她身边,以防男人给予她伤害,想要保护她的安全,才不小心弄丢了它的。想到这里,不免感到心里暖暖的。这是这几天里,她心中唯一的让人感到开心的地方。
“它很珍贵吗?”她开口问道。
阿孟将露出来的红绳塞进锦囊里,拉好口子,收进怀中,过了一会儿,才点点头回答她:“那是爷爷留给我的。”
“老孟?”她想起那个一辈子都看守着她母后陵墓的老人,心里十分感佩,“那你要小心收起来——”
“……嗯。”阿孟抬起头,看着她面露谨慎的模样,好像是十分担心他再次弄丢似的。她总是会无意中流露出这样的表情,若有似无地散发着连她自己都不会察觉的温柔,令他心里隐隐骚动,“公主,”他忽然想将一些事,说给她听,“今天是奴才的生辰——说生辰,也有些过了,不过是爷爷将我捡到的日子罢了。”
“你生辰?”她从未听他提及,更不知是今日啊。
阿孟面向河面,看着河水缓慢地流动,它们如此悠然自在,既不会生,也不会灭,与人多么的不同。他从小不知自己的亲生父母是谁,爷爷老孟也不知道。但是,他并不感到遗憾,因为有人教导他,有人陪伴他。现在,虽然他孑然一生,却也不会觉得孤单。
“爷爷将捡到我的今日当做我的生辰,我虽没有父母,但是有爷爷。这个锦囊,虽然是父母留给我的,但却是爷爷过世之前交给我的遗物,是他留给我的唯一的东西……”他将它当成祖孙两人牵系的物件,看到它,只会让他想起那个陪着他过了十来年时光的爷爷。
她站在他身旁,静静地听他从未说过的这些话,似乎有些感同身受。而阿孟难得地对她吐露自己的点滴心声,令她不知怎的,感到几分高兴。他们虽然是主仆,但是这么些年相处下来,她总觉得两人应该是好朋友的。可惜阿孟总是将自己的心情隐藏起来,藏得深到她一点儿都看不见影子的地步。
今夜,或许是他有点儿感伤,所以才稍稍打开了心门,让她看到了只言片角吧。
“以后,到了老孟的忌日,你就回去看看他吧。”她本也可以跟着他过去,但是那段时间却也是父皇的忌日期,她没有办法这么做。这么想起来,她记得自己的生辰,父皇曾经告诉过她,是在正月十五,元宵节的日子,然而她的出生却直接造成了母后的过世,因此她无论如何都无法开心起来。
阿孟听她有意在每年的那段时间放他假期,回去扫墓,不免垂下了头:“……多谢公主。”终究,自己不过一介奴才的身份啊——
经过了刚才的事情,她一点儿都睡不着了。或许是实情发生得太多太紧凑,以至于她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成了不易入睡的体质,一旦遇到什么事,就容易无法安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