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奚霖突如其来的一句话,如投向平静湖面的石子,激起了无边的浪——
她震惊地回过头,看着他平静如常的面孔,不知为何,她心里突突跳了两下,没来由得心慌起来。他是如何看透的,是如何知晓的,为什么如此斩钉截铁地呢?
她该点头吗?该回答吗?该怎么办呢?
奚霖瞧她手足无措的模样,摇了摇头,伸手越过桌面,抚上她的脸颊:“有些凉了,回去吧……”
“我——”
“我知道,你不是有意……走吧……”
结果,她又要失眠了——
玉照宫的景色,一如不久前她与阿欣他们一同来到这里做客时候的模样,似乎未曾变过一砖一瓦一树一叶,但是却时过境迁,周围流动的空气也变更了一样。
今夜无月,院子里微风流动,带着些许闷热之感。她依旧睡不着。
白天的时候她照过几次镜子,越看越觉得镜中的人并不是自己,肿肿的眼睛,下垂的视线,睡不好的她,已经从些微的好看,快要沦落为丑女了。
她真奇怪为什么奚霖没有感觉。怕是他忙碌得没有心思去看她是否改变了模样吧。
依靠着门站着,她黯然叹了口气。然而对面屋檐上的一道人影,却吸引了她的注意。或许是看惯了这样的情形,她已经不会感到害怕或是别的什么情绪了。静静等着对方落下了地。
“阿孟?”她站直了身体,些微惊讶地看着他的出现,一如以往。
“公主。”阿孟的情形倒是好转了一些,看不出憔悴和虚弱的模样,只是他恐怕为了那锦囊而心里烦躁不已吧,否则不会甘冒被发现的风险,潜入皇宫来见她。
她迎了上去,示意他坐在一边的石凳上,才开口说道:“你怎么来了?”其实,她是明知故问了。
阿孟也没有回答。
她想了一会,终是不想隐瞒他实情,便将发生的事情经过说了,果然边听的阿孟,露出了僵硬难过的神情,原本面无表情的脸上,泄露出无法掩盖的动摇。
“这么说,我娘就是将公主和大皇子从兆国皇宫带走的人吗?”
“这个……”虽然八九不离十,但因为人都已经找不到了,也无从查证——她赫然想到了一个问题,脑海中如闪电般滑过一个念头,“老孟亲眼见过你爹娘吗?”
沉浸在失落中的阿孟摇了摇头,不解她为何这么问。
她思怔了会儿,越想越感到心底油然而生一种害怕的感觉。
没有人看到过阿孟的爹娘,老孟也没有。而阿孟身上带着的却是大苒国皇宫的皇子信物。有没有可能,有没有可能,阿孟并非钦犯的儿子,而是——
不不不。
她立刻否定。自己的这个想法太过大胆,太荒谬,怎么想都不可能。
可是,她心底却无法扑灭这股小小的火苗,一旦有了想法,要轻易扼杀它是如何艰难。特别是,该如何举出例子来证明它是错误的呢?
她与奚霖被带走之时,自己不过是襁褓中刚出生两天的小婴儿,奚霖是三岁左右,尚没有什么记忆存在。如果说,这个时候有人李代桃僵,用另一个人代替了她或者奚霖,都有可能。她手臂上有胎记,无法改变。奚霖凭的不过是一个信物,甚至他自己还并没有带着信物。
她仔细回想,记起相认的时候,当时不知是姨妈还是父皇问她,是不是跟奚霖一直在一起。她自记事起,的确是跟奚霖一直生活。那个时候她几岁呢?会不会可能,早在她有自己的意识开始,跟在自己身边的人就已经被掉了包呢?
“公主?”阿孟忽然唤了她一声,惊动了她。
她猛然抬头,忍不住双手抱着双臂,感到有些发冷:“我、我没事……”
怎么会没事呢?她这个想法,太可怕了,太可怕了——
可是,如今,它却如藤蔓一样,攀沿在她心里,一点点地占据她的脑海,挥也挥不走。更别说扼杀它了。
来皇宫之前,她想到拥有信物的阿孟这件事,有两个可能性。一个是阿孟是钦犯的孩子,二是阿孟是长顺帝的孩子。如今第一点如何证明呢?仅仅凭他带着信物吗?那么他带着信物,岂非也可以证明他是长顺帝的儿子吗?
她越想越感到害怕。起初自己为何没有想到这一层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