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他,眼眸深沉,沉得看不到底,因此她看不透他的真实之意。即使看到了,那又如何,也不过是他刻意表现出让她看到的景象而已。
她,下不了手吗?
“唔……”他闷哼一声,没有动。
她手在颤抖,刺入他身体的这一剑,耗尽了她的力气,几乎握不住剑柄,如果不是脑海中不断回响着某个情景,她只怕要闭上眼睛,只怕因为软弱而晕了过去。
“现在,我为阿孟报了仇了,大苒国的仇,必须由大苒国的人来报……”
奚霖轻轻笑了笑,伸手轻轻地覆盖上她的手腕,接过她手中的剑,用力拔出了出来,扔在一旁。鲜血顿时从伤口中喷涌而出,他用手捂着,另一只手,却无视她的后退,硬是一如从前,抚上了她冰凉的面颊。
“你在哭?你为阿孟报了仇,却在哭?”他的声音有些冷,有些生硬,似乎在压抑着疼痛,“你是为阿孟在哭吗?”
她反手抹了一把脸颊,手指尖上的水渍令她怔愣了会。
“阿孟……”她是在为他哭吗?可是,为何心里还是空空的,为阿孟报了仇,不是应该感到欣慰吗?不是应该,如释重负吗?她为谁哭呢?
听到她口中喃喃的念着这个名字,奚霖猛地收回了手。
她望着他突然变了脸色,茫茫然地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忽然想逃开。可是,她连被杀都不怕了,逃开又何必呢?
奚霖撕了自己的衣角,替自己包扎了伤口,尽管血丝渗透了出来,但是似乎没有扩大的迹象。
她猛然咬着唇,咬出了血,为自己失神的担心而悔恨不已。
何必为他担心难过,他与她在阿孟死的那一刻,就已经恩断义绝了。如今在自己眼前的,是一个谋朝篡位的叛徒,一个伪君子,她哪怕是连怜悯乞儿的心思,都不必分给他的啊。
兀自垂首的她,没有察觉他的接近,等到下巴被强硬地抬起,直到扑面而来的阴影压了过来,嘴被封住,口中尝到了鲜血的味道,才惊觉过来。
她奋力地挣扎,可是却抵不过他的力气。
“放、唔……”
她无能为力,胸口涌起的害怕灌注了全身。
他的吻充满了她不曾见过、不曾感受过的力道与强硬,那令她害怕得颤抖。
可是,即使她浑身发冷,他也没有放开。
她抵抗的力气逐渐地消失了,心口却硬生生被撕开了口子,流淌出浓浓的,几乎淹没了她整个人的伤痛……
醒来之后,整个宁馨宫里,寂静得听不到一点儿声响。
她茫然望着熟悉又陌生的床顶,那是在父皇和大哥还在的时候,她安心的居所。
可如今呢?
她恨不得逃离此地,逃开这一切,逃到一个人都找不到自己的地方,至少那里,她不会痛苦,不会疼痛,不会不知道为了什么而流泪。
她伸手捂着脸,泪水不断地落下来,她只能咬着唇,压抑住哭声。
唇上似乎还残留着他的味道,血腥味已经淡去,可是他留下的印记,却如烙印一般,即使她使劲地摩擦,也擦不去。身体一点儿力气都使不上,原本就已经是无法有多余力气的身体,如今动一动,都感到像要被生生撕成两半。
为什么会这样呢?为什么呢?
她宁愿那一剑多用点力,杀了他也好,或者在那之时,反手刺向自己也好,不管哪一个死了,这世上的事,就一切都可以平顺地进行了——
如今呢?如今她该怎么办呢?
她很没用,成事不足,却又因为心软,造成了如今的结果。
怪谁呢?
应该,怪谁呢?
门,吱呀一声打开了,她捂着脸,不想见任何人,也不想听到任何人的声音,若是他还躺在一旁,她会宁愿自己此刻不过死了,不过是在做梦而已……
“公主?”是顾大婶的声音,她走到一半,在她床榻前十来步远的地方停住了。
她□□了一声,整个人都发烫了起来:“你先出去——”她急迫地喊道。
顾大婶什么话也没说,退了出去,关上了房门。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反手抹了抹眼泪,双手撑着床,坐了起来。身体的痛,令她不由自主地想起刚才发生的事情,即使咬碎了牙,也无法改变曾经存在的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