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算大的马车内,坐着她与他,还有顾大婶三个人。不知何故,紫鸢竟然会让她熟识的顾大婶跟着她前往,是对她没有半点值得重视的心思呢,还是别的原因?她无从知晓。
只是这一路上而来,不过几天光景,空气中独有的甘草味道,已经让她心力交瘁了。胸腹不断涌上的厌恶感,化为了干呕,呕不出多少苦水来,却令她食不下咽,吃尽了苦头。
她不是要绝食,却当真没有办法令自己吃进多少东西去。
“公主,你再这样下去,可怎么得了哦——”顾大婶忧心忡忡地瞅着她。
她虚弱地扯出一抹笑,看着对面的人:“没事……”即使掩着嘴,她依然无法控制奔涌而来的感觉。自上了马车以来,她未曾看过他的脸,哪怕简单的一瞥都不曾,可是她要呼吸,不得不将他的味道吸进身体。
痛苦而煎熬的一段路程,她究竟还要过多久,才能得到解脱。
“哎哟,可心疼死人了……”顾大婶大惊小怪地嚷嚷,似乎有什么话要说,“皇上啊,你到底干了什么好事让公主难受成这——啊!”
她皱眉望着顾大婶突然大叫着捂住了自己的嘴,一脸惊慌失措的模样。
一旁,一直沉默地看着两人的奚霖,终于将目光投向了顾大婶。
“该不会是,不会是……”顾大婶欲言又止,好像怕得罪了什么人。
她虚弱地几乎要将头颅靠着车身,背靠着车,才不让自己滑倒下来,实在没多少力气去陪顾大婶玩什么故作玄虚。她抬了抬手,示意顾大婶快说。
顾大婶缩着肩膀,一双眼睛轻巧地转了一圈,最后压低了声音,用仅能车内三人听见的声响说道:“会不会是——有喜了?”
这一声出,令她浑身的血液顿时从头到脚一片凝固。
孩子?孩子?!
她几乎要低头却看自己的腹部,却又生生忍住了。
她作了多少孽,才会有了他的孩子?!
“呕……”她捂着嘴,可是却忍不住反酸涌上来,难受得她几乎眼泪汪汪,流出的泪却是冰凉冰凉的。她不曾想过这个问题,那过往的记忆被她封存到了十八层地狱里,永世都不能浮上来。可是顾大婶这一句,却如翻血肉,硬生生扯开了,令她心里鲜血淋漓。
奚霖瞧她模样,双手环胸,不言不语,面色淡淡,可是眉宇间那股隐忍的怒气,却已经形而外了。
“啊,我说错了……”顾大婶缩成了一团,小心翼翼地观察着两位主子的反应。她干笑两声,企图蒙混过去,才多少天而已,要害喜也得过了一两个月吧。“请公主恕罪。”
她没有搭理,僵直着身体,等这波难受过去。可是身体上稍微舒坦了些,心里却无法褪去那造成她几乎要吞下针,吞下□□,扼杀可能即将存在的孩子。
“如果有了,我会跳下城墙。”她看着小窗外,慢慢掠过的景色,却一点儿都没有看进眼里。浮现在她眼前的,是自己一刀一刀刺进小腹,鲜血如注流出的样子。那里,漆黑一片,只有她一个人,只有她一个人……
顾大婶听了她的话,不禁错愕地愣住了,她缓缓回头瞧了一眼身旁的奚霖,眼尖地发觉,他以往淡如风的面色龟裂了,真实的、夹杂着愤怒和不知名情绪的表情,浮现在他脸上。她猜想,那是难过与生气的吧。
马车内,升腾起一股窒息般的感觉。
顾大婶最后实在受不了,又不能跳下马车,只得深吸口气,打算靠自己来打破这层坚冰。
“公主,你跳下来,我在下面接住你,我肉多,保护公主。”
她听了,心里那破败不堪的空气,终于缓缓流动了起来。
“压扁你了……”她没有笑,也没有哭,如此平静地说。能说出这句话,耗尽了力气,耗费了多少力气,只有她自己知道。
一旁的奚霖依然面色阴沉,眼眸里淤积着汹涌的波涛,那是足以吞噬所有人的狂风巨浪,是他自己掀起的风暴。
“我不会允许你跳下去。”
终于,她第一次,将视线投向他——
“你不允许?”她的声音没有起伏,可天知道她几乎是用心头淋漓的鲜血抹去了尘土,才让自己的双眸中,再度印上了他的影子。曾经发誓不再见他,曾经告诫自己就当是一场噩梦。可是,他不允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