颠簸的马车在雪地上走得极不安稳,摇摇晃晃地终于来到了兆国城门口之时停了下来。
“娘娘。”领路的侍卫走到车旁,恭敬道。
“什么事?”
“……”
侍卫的沉默,令刘卉感到一丝奇怪,她轻轻放开奚霖,伸手撩开马车帘子,却被不远处城门头上那刺眼的白花弄得呆住了:“这是——”她心里一紧,不敢去想。国都的城门悬挂白花,兆国出的事不会简单!“快走!”
“是!”
马车重新走了起来,越走近城门,她心里的慌乱越是明显,连小小的奚霖都看出来了。
“娘亲,你在担心什么?”
刘卉勉强笑笑,安抚地拍拍儿子有些冰的小脸,道:“没事,娘只是担心霖儿再缩着身子,要变没了呢——”然而,变没的并不是她玩笑话中的儿子,而是她的姐姐,兆国皇后刘辛。知道这件事,是在马车经过城门的检查口之时,从守城的侍卫那里听到的——
因为这该死的雪,因为这场大雪,马车的行进速度慢了不止两倍,她比原本计划到的时间推迟了两天不止,结果,她连最后在床榻前叫一声“姐姐”都没有办法做到,她看见了姐姐最后一面,但是却已天人永隔,那张与自己有七分神似的脸庞,此刻正安静地长眠在紫檀棺木中。
拖着有些沉重的脚步,刘卉推开宁馨宫的门,看着门的那一头传来的一阵啼哭之声,她觉得连跨进宫门的力气都没有。直到身侧的奚霖摇了摇她的手。
“娘亲?”
低首看着仰起一张写满不安和疑惑小脸的奚霖,刘卉深深吸进一口冷风,才跨步进了宫门:“走吧,我们去看看霖儿的小表妹……”那是她姐姐用命换来的小生命,如今却一个人孤单地待在这座宫殿之中,几名宫女和乳娘陪伴着。
在宫女的迎领下,刘卉带着儿子进了宁馨宫的内室,陈设简单的内室里有一张特别的小床,放在房间中央,四边是半高的栏杆围起来,形成了一个小小的空间。新出生的小公主此刻似乎停止了哭闹,正安静地躺在上头,酣然入睡。
“你们都下去吧……”挥退了宫女和乳娘之后,刘卉坐在小床边的凳子上,看着在襁褓中的小婴儿,满是惆怅。本该是被捧在手心上的小公主,父皇宠爱母后疼惜兄长处处护着,可是她呢,她不过出世两天,却已经永远失去了最重要的呵护,从此不得相见。而亲生的父皇因为丧妻之痛,连见一面的想往都没有,疏远着无辜的女儿,怕触景伤情,怕伤痛穿心。
“她好小哦。”一旁,站在小凳子上,双手攀着小床围栏的奚霖一双大眼睛咕噜噜地盯着小婴儿看,声音细声细气,好像怕吵醒她似的。
对于儿子的不自觉流露出的懂事,刘卉心头一酸,道:“霖儿,以后你要好好保护她,爱护她,知道吗?”
“为什么?”奚霖扭头看着自己的娘亲。
刘卉抬手抚摸着儿子细嫩的脸颊,浓眉之下的双眼不解地回望着她。这是她的儿子,大苒国目前唯一的皇子,备受呵护,得皇上宠爱,每个人都将他捧在手心里,她幽然道:“因为,她的娘亲过世了,她再也看不到自己的亲娘了,所以,你要把她当亲生妹妹一样。”
奚霖似懂非懂地歪着头,想了想,点点头:“我知道了——”说着,他忽然放开抓着围栏的手,打开将脖子包得严严实实的棉巾,在颈项上摸索。
“霖儿?”刘卉不解地看着他。
奚霖费力地在脖子上拉扯着一根红绳:“孩儿想把这个宝贝给妹妹。”
刘卉吃惊地看着他,随后抬手握住了他两只小手,将他抱起来,坐在面前的凳子上,道:“霖儿,这是你父皇赐给你的护身符,这是大苒国皇家的东西,只有皇子才会有,你不能拿下来,知道么?”
“可是——”奚霖缩起脖子,为难地皱了皱眉,“娘不是说妹妹很可怜吗?”
面对儿子纯真的眼神,刘卉爱怜地摸了摸他的小脑袋,安慰地道:“你这么做娘很高兴,可是这是你父皇给你的,你若是拿下来了,父皇定然会生气的,听娘的话,无论什么事,都不可以拿下来,懂了么?”
奚霖歪着头,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孩儿不懂,不过我会听娘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