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血认亲,因着小真有了无从仿造的胎记,她很快便被兆国的人所接受,而他,身上毫无一处明显标记,除了一张任何人都可能会长的脸,皇宫里的人,自然要怀疑了。只是他没料到,滴血认亲这一事。
现在,由不得他,事情就是如此发展的。
“请伸出手。”太医来到他面前,说道。
看着眼前细又长的银针,他心儿微颤,但是面上却如常,旁人看不出他心头的波动。
“哎哟,这么大的孩子,难道还怕一根针不成?”惠妃尖酸刻薄地说道。
他抬了抬眼,望向前方,几双眼睛都在盯着他看,看他下一步的动作。他怕,他是怕,但怕的岂是一根细针那么简单?这一根针,还没扎到他手里,却已扎进他心里。
咬咬牙,他握紧了拳头,伸出右手:“请。”
随后,太医便领着他,来到了一方桌子前,而长顺帝也如常走了过来。
银针刺入了他的右手中指,尖锐的痛,明明是短短一瞬,他却觉得漫长得好似时间停止不动了一般。
血滴落入水中的声音,清脆而细微,在他心里却激起了一阵风浪。
他睁大眼睛,看着两滴血珠在水中慢慢地滑动,慢的好似怎么都没有关联一样——
他不由得屏住了呼吸,想闭上眼睛,却强迫自己看着,看着它们,可是眼前的一切好像静止不动了……直到耳旁响起一道声音,他才眼前清明,定睛一看——
“皇上!”太医极为欣喜。
长顺帝的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如释重负地长叹一口气:“霖儿,你便是大苒国千真万确,绝无虚假的大皇子奚霖!”长顺帝满心欢喜,跃上眉梢,朗声道,“日后若有谁还敢质疑你的身份,朕定然不饶。”
“皇上,”惠妃急忙赔上笑,撒娇似地道,“臣妾也是为皇上着想,臣妾一番好心,皇上千万不要怪罪臣妾呀。”
长顺帝斜了她一眼,不语。惠妃怏怏然退了回去。
这一切,奚霖都没有察觉,他被眼前的景象惊到了,直到有人推了推他的肩膀,他才抬起头来,对上了叔叔睿王那张俊美的面孔,此刻他颇为欣慰地拍拍他的肩膀,说道:
“霖儿,让你受惊了。”
他张了张口,试着说话,但是过了一会儿,才找到自己的声音:“……五叔。”
听了他的话,睿王稍稍愣了下,随后笑了,语重心长地点点头,回了自己座位。
直到这一刻,他放下还残留着些微刺痛的手指,抬起头,面向前方,心头才一片清朗。
前面,他的母亲贤妃正欣慰地望着他,眼底满是骄傲,另一边,他的父皇,有些苍老的面容上则是为这一事实而高兴万分。另一头的太子母亲淑妃,虽然温婉笑着,但是那笑容底下,是否还藏着什么?
倒是太子殿下,对这位突然出现的兄长,表示了最真心的欢迎。
“大哥,我是奚闵,是你弟弟,我好高兴你终于回来了,我可盼着有一位哥哥了。”
望着面前容貌酷似自己,眼神闪亮,性子一目了然的太子,奚霖稍稍勾起了笑容,说道:“弟弟——不,太子,我也很高兴,终于回了家……”
入了夜,站在清扫一新的辰和宫的屋檐下,抬头望着夜空中弯弯细如牙儿的月亮,奚霖无限怀念那些在野外,在破庙,还有在廊桥下躺着看月光的日子。
那时候,他身无长物,心头最珍视的,便是守在自己身旁,双手紧拽着自己衣裳的妹妹,小真。她总是笑得欢喜,笑得心无城府,笑得令他即使心事重重也能瞬间轻松起来。
如今两人分隔两地,身在宫中,心却不得自由。
回到大苒国两日了,这些日子,在兆国宁馨宫的小真,是否还一如他离开之时,哭得那样凄惨,那么舍不得他离开呢?是不是在转身之后,就适应了宫中生活,陪着她大哥打猎,吵着宫女不要练女红呢?
摊开手掌,月光淡淡疏疏地落在他手心,他握紧了手,却是什么都抓不住。有些时候,他倒是很想回到过去的时光,然后让时间停止,再也无法回到现在。
他沉了沉脸,为自己此刻的念头而感到难受。
夜风吹动,远远传来脚步声。
他脸色微微一动,面色瞬间恢复如常。
宫门口,有人敲了敲门,通报:“大皇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