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大哥,其实……”
此刻卢劲舟的急性子上头,完全没顾上我的话,起身就要往门外走。老子也来了脾气,掏出腰间的两本簿子往桌上狠狠一砸:“都给老子慢着!看清楚这是什么!”
“这是?”
“账本!”
门边的卢劲舟生生扑了过来,抓起来就是一阵猛翻。
“这,这,铁证,铁证如山!”卢劲舟翻开一页,指着账上的一栏道:“时疫期间,他们采购了大量的廉价甘草。甘草虽能替代沉香的部分药性,却不能在药方中完全取而代之。你们看,账面上沉香的存量,只有区区二十斤,而库房的麻袋里少说也有五百斤!这下证据确凿,由不得鹤仲堂抵赖!”
我坐在凳子上慢慢翘起二郎腿,享受他们的欢喜雀跃,反正这些都是老子的功劳。
“可是,大人,小的还是不敢相信,一个小小的医馆,竟然胆大包天,敢私吞朝廷下拨的药材。”刘乾挠挠下巴。
“大人!您看!”这边刘乾话音刚落,那边孙迟翻开《绥州府志》一声惊呼。
“目无法纪,岂有此理!”卢劲舟狠狠拍向桌子,吓得我放下腿哆哆嗦嗦站起来。
“卢大哥,此话怎讲啊?”
“公子请过目。”卢劲舟指着《绥州府志》扉页上密密麻麻的红色小字:“这便是鹤仲堂能在绥州城内一家独大的缘由。”
我拿到面前瞧瞧,只见绥州知州的名字赫然在列,上面清清楚楚写着鹤仲堂每年分给他的银钱,光是去年,就要两万两银子落进了知州的腰包。
原来这本府志,竟是他们的分红账本!
“大人、公子,小的先前查访得知,绥州城的百姓若是病了,要是不想被鹤仲堂宰一顿,就必须出城走十里,才能找到别的医馆。绥州城中以及城外方圆十里之内,都不许再设别的医馆。”刘乾如是说。
“娘的,一个明面上高价售药恶意敛财,一个暗地里打压正经医馆,官商勾结,好不要脸!”越听越心内忿忿,我也忍不住骂出了声。
卢劲舟这才缓了口气,对我拱手道:“此案能够告破,全仰仗公子的聪明才智,请公子受在下一拜。”
“不敢当不敢当,卢大哥不必多礼。”
“公子如此客气,卢某还有一事,不知当不当问。”
“卢大哥随便问,我一定知无不言。”
“我和刘乾孙迟查访多时,都难以接近真相,甚至连账房先生都未曾见到,不知公子是从何处,得来如此重要的账本?”
“这,这个嘛……”我抠抠脑袋,转过头示意石头不要说,再打个哈哈:“都是机缘巧合,巧合,完全不值一提,不提……”
接下来的两天,完完全全是卢劲舟的主场。送加急密奏、控城防守军、审鹤仲堂掌柜,革职知州押解回京。
真相水落石出,该封的封,该抓的抓,只是苦了绥州百姓。
时疫之初,鹤仲堂有对症的药方却不按方抓药,想着疫情扩大猛赚一笔。时疫惊动朝廷后,鹤仲堂一怕医官来后疫情太快被控制引人怀疑,二来觊觎沉香价贵,便继续偷换药材。一直等到京城周边时疫被控制时,鹤仲堂不便再拖延,这才往每日煎制的药中,放上了足量的沉香。
视人命如草芥,这样的奸商和狗官,劳资抓得着实痛快!
皇上责令七日内查明案情,现下只花了不到五日,便水落石出、风光回京,我骑在马背上,搂着刘乾的腰,感到十足惬意。
行到京城城门下,王府的轿子已经提前收到消息,在此等候多时。我爬下马背,跟三位兄弟互道保重,连日来同吃同行,忽然离别竟还有些不舍。转身正要钻进轿子,刘乾追过来叫住了我。
“刘兄弟,怎么了?”
刘乾却不说话,低着头从怀里掏出一封书信,递到我手里就立刻转身,拍马而去。
我一头雾水,钻进轿子看看信封:吴禹公子亲启,就是写给老子的信嘛。
撕开信封,展开内页:
“贸然此书,实在唐突,然心内思慕,万难消除。
策马同乘,神思不属,共饮同食,痴心暗付。不敢贪图朱门富贵,只愿此生与君共度。
今夜子时,马前街水杉巷,盼君一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