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漪简单地问了经过,原来正如她安排的,秋薇返回家中便将她留的两封书信分别交给了陶老夫人和陶盛川。在陶家引起的震动不难预料,没料到的是马仲成说“老帅有单独电报给太太”。她接过电报纸来看时,只有“静漪吾媳:即已成行,望多加保重。父字。”她握了电报纸,险些落泪。眼见同机抵达的医生护士都已经上了大卡车出发,马仲成却没有安排她随医疗队走。她只得先听从安排,与他们一起回临时司令部。
到了司令部,稍事休息,马仲成才告诉静漪等人,陶骧还得数日才能返回哈密,“司令行踪,我们没法掌握,只能一边搜集情报,随时准备战斗,一边等着司令回来。”
马仲成言简意赅,完全是陶骧的风格。静漪听了,未免多些感触。她不便发言,只是打量着这被用作指挥中心的屋子——是普通的民居,门窗都矮,进来时门楼都是低低的,院子也很小,半点都不起眼——虽因陋就简,面前这个沙盘却做的极仔细。仅这一样,足见陶骧的细致。
静漪看着沙盘,一转眼,发现逄敦煌也在看,两人目光一碰,逄敦煌果断地指着哈密通往迪化的要道上的一处,对马仲成说:“陶司令眼下,可能隐身于这里、这里……或者这里。做好准备,陶司令一旦回来,必然是兵分三路,马上前往迪化。马副指挥,不如这几日减少训练量,让那些军爷们吃饱睡足,到时候大干一场吧。”
他仿佛是在开玩笑,马仲成和图虎翼听了,也都只是一笑。谁都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只是有好一会儿,他们虽然是在聊天,却也都盯着沙盘。
静漪默默地把带来的背包打开,叫了图虎翼过来,说:“这个,等七少回来,你拿给他。”
图虎翼不知道这个布包里面是什么,也不敢细问,答应了,说:“我让人带少奶奶去洗洗脸,吃过晚饭,少奶奶先休息。”
马仲成已经让人叫来了房东太太。
房东周太太是个年过五旬的老妇人,一眼看到静漪就笑了,带着她去洗洗,给她拿了自己家儿媳妇的衣服换。静漪出来时,就换了女装。虽然是粗布的,也不太合身,到底恢复了女儿家的样子,周太太惊为天人,不住地称赞。
这一晚静漪被安排与房东太太同住,第二日一早用过早点,司令部忙碌起来,她便让图虎翼安排下,带了两个卫兵去野战医院。医院里伤员甚多,也收治平民,虽然新来的医生护士补充了力量,还是缺少人手。静漪打扮平常,并不显山露水,早同负责野战医院的左铭熟识,要他不要宣扬,只跟在医生和护士身边帮忙,与寻常义工无异。日复一日,只在晚间回到周太太那里休息。
逄敦煌暂时也只是闲人一个,倒也不乱跑,每日在马仲成给他安排的屋子里,由热锅蚂蚁般的图虎翼陪着,偶尔出来晒晒太阳。
只不过一个礼拜,静漪既黑又瘦,逄敦煌倒是被烤肉和烤馕喂的胖了一圈儿。每日早晚两人相见,都要互相打趣一番。
静漪心里是越来越急躁。
自抵达那日陶骧有过消息,一个礼拜,又如石沉大海,音讯全无……
逄敦煌看的出来静漪的忧郁,倒想着办法要让她展颜。这晚静漪回来之后便累的回房休息了,逄敦煌与马仲成、图虎翼三人在在院子里站着,面面相觑。
逄敦煌忽觉得脚下震动,便听到图虎翼说:“有人来了。”马蹄声由远及近,还不是一两匹。
三人几乎同时往院门口走去,就听到外面的卫兵在叫“司令”。图虎翼最快,冲过去将大门敞开,抬头一望,门前的空地上,聚集了十来匹高头大马,打头的骑士正拨转马头,清亮的月色落在马和人身上,显得尤为高大。
正是陶骧。
“七少!”图虎翼惊喜交加,冲出去便抱住了陶骧的腿,“您可回来了!”
陶骧抬眼看了看门内站着的逄敦煌,马鞭一提,碰了下帽檐,微微一笑。
逄敦煌一点头。
图虎翼抱着陶骧的腿不撒手,陶骧便就着他的手下了马。歪头看了图虎翼,竟是要哭的样子,哼了一声,抬脚往里走。
院内院外顿时人马欢腾起来。
陶骧进了屋子,摘军帽解扣子。马行健跟进来,把他的水壶递给他。他一边喝着水,一边打量着跟在他身后进屋子的这些男人们:逄敦煌、马仲成、图虎翼、马行健……他打量着他们,他们也打量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