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钿笄年_作者:冷涧滨(26)

2019-03-28 冷涧滨 民国

  “你怎么在外面?”

  “我跑不快,没来得及。”

  “老天长眼!”他抱着她不放,“我姓庭的发誓,不赌不酒,这辈子吃长斋!”

  她明明看到他眼底一片湿润的红,举起手来替他擦,“房子没了,我在哪儿等你啊……”

  “不等了!”他抽抽鼻子,“浴梅,我永远不会让你再等我,跟我走。”

  “你……不怕我拖累你了?”

  “这个年头,没有太平的地方。生死平常事,没什么比生分两地更可怕。浴梅,你怕不怕?”

  “不怕!”她搂紧他的脖子,将脸贴上去。

  “我们走。”他将她放下地,执了她的手。

  “师长……”小归挠挠头,“家属随军,是要申请的。”

  “先随军,后申请!”

  “这……不合规矩啊。”

  “偭规越矩的事,我这辈子做多了!随他处分去!降级罚饷我不怕,总不致死,死也不怕,我有儿子了!”

  苏浴梅没事,他的心狂喜的躁动在腔子里,说话也冲。

  她白他:“你又胡说。”不由担心,“凡事总有先后,你还是跟上级招呼一声。”

  “哪有那么多成规!你不也是先跟我了,后喜欢我的。”

  她吃了一惊,看看小归,飞红了脸推他:“你——”

  “哈哈哈!”

  庭于希大笑。他看到了满地的残骸废墟,仍在笑,声音是那样苍凉。

  作者有话要说:  

  ☆、第 23 章

  长沙不好守。

  日军对这座“荆豫唇齿、黔粤咽喉”志在必得。国军通讯手段落后,一套简陋的作战密码被日全部获悉并破译。整个第九战区陷入困境,庭于希也是这五十二个步兵师之一。

  日军封锁了附近铁路干线又牢牢掌握制空权,粮食物资和医药全都运不进来,只能伤者等死,死者曝尸。

  庭于希将行军床架在战壕,不分昼夜的亲莅督战,实在乏力,就在床上歪一歪。战士们潮水一般冲上去,又潮水一般倒下,成队的大卡像收杂草一样将死尸潦草的运走。

  血腥、腐尸和硝烟的气味每日折磨着苏浴梅,她亲眼见识了什么是‘白骨露於野,千里无鸡鸣’,只能背人呕吐,然后对庭于希说:“没事,没事。”

  庭于希抹着被硝烟熏得漆黑的脸叹气:“委屈你了……”

  小归兴冲冲的跑进来:“捷报!”

  “什么?”

  “歼敌一个连!”

  “什么连?”

  “勤务连!”

  庭于希沉下脸:“有没有出息!这算什么捷报!”

  “报告师长,大伙可以改善伙食了!有白面,有罐头!“

  一会儿勤务兵端着盘子进来:“师长,细粮不多,留着孝敬您的!”

  他看了一眼,留了个鲫鱼罐头和两个馒头:“其余的送给伤员。”推门走进屋里。

  苏浴梅问:“你呢?”

  他一边撬开罐头一边说:“在战场,哪有吃独食的,我在阵地吃过了。”

  她看着夹糠的馒头悄悄皱眉。细微的表情没有逃过他的眼睛,他叹了口气:“将就吃一点儿。等打完仗,我带你去火宫殿吃五原肚条煮撒子。”

  庭于希急匆匆的又回阵地了。第二天早晨他疲惫的红着眼睛回来时,苏浴梅还在睡,盘子里的馒头都风干了,只动了一点点。他等她醒,连着叹气,苏浴梅有些委屈:“那里头的糠子儿硌牙……”

  “勉强吃一点,不然身子撑不住。”他摸摸她头发,“就算为了孩子。“

  她点点头。

  警卫员再送口粮来,是纯白面的,庭于希仍不与她一起吃,她说:“昨天的都风干了,我去丢掉。”

  他站起来:“你歇着吧,我去。”

  背人的房檐下,庭于希蹲下,大口咬起硬帮帮硌牙的糠馒头。

  足足僵持三个月,国军誓死顽抗。日统帅阿南唯畿有所松动。薛岳命令第九军区各部严守不怠。

  这个时候兄弟师派人来传信,苏老太太已从北平接出,辗转至此,就在营外了。

  庭于希大喜,忙出去迎,接过苏太太手里的小包袱,问:“爹呢?”

  苏太太正眼也不看他:“他哪里舍得北平那些妻妾,男人啊,哪个不是三心二意。”

  庭于希有些脸热,并不以为杵,只说:“浴梅快生了,她想您。”

  苏太太加快了步:“我的女儿啊,跟你吃了多少苦,你自问对她得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