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旻不语。过了会儿才出言相劝:“可是,就算你耗费苦心为休明治好了嗅觉,他也并不一定就会被你打动,你又何苦为之?”
“我只是想要补偿,没想拿这件事从他那儿谋求什么东西。”星罗摇摇头,“我就是想着,如果他的嗅觉完好,那么从一开始,他就不会受我欺骗……哥哥你知道吗,那天我一怒之下冲到犬族,敲开了无数家房门,可他们只要一闻到我的味道就知道我根本不是什么萨摩耶幼崽。只有休明信了我的话,还把我带回家去,想尽办法帮我找人。”
“我那时还想,大概是因为他身上带的猫薄荷味道太重了,所以掩盖了我的狐族气息。可是后来,忐忑地过了几天,我才发现,好像并不是这么回事。我仗着他的……嗅觉缺陷,肆无忌惮地利用他的善意,全然不顾自己的欺骗可能对他造成的影响。结果害得他忧心如焚,为了找一个根本就不存在的‘犬族幼崽’,差点把犬族和狐族都翻个遍。如今回过头来想想,我那时候,实在是太不懂事了。”她声音涩然,仿佛一捧自轮回池畔掬起的重水,沉沉地一直往下坠去。
她在心中暗自想着:“希望如济长老真的可以治好你。虽然那样也依然无法挽回已经铸成的过错,但至少可以让你以后不再因嗅觉不便而受到我这种人的蒙蔽。”
秋旻不愿见她这样神伤,便故意打岔道:“不过是半年前的事,你怎么说得好像过去了几十年一样?”
他这么一说,星罗便也笑了,配合地转移了话题:“原来才半年吗?半年前的我居然那么任性妄为,哥哥以前一定觉得我特别烦人吧。”
“是啊,”秋旻掰着指头一个一个数过去,“又贪玩又赖皮还特别娇气,但是谁叫你是我的宝贝星罗呢,没办法,也只能宠着了。”
星罗噗嗤一笑,作势要打他,秋旻却上前一步直接把她揽入怀中,轻轻拍着她的背。
“哥哥,干嘛啦。”星罗闷在他臂弯里,声音带笑,“我又不会哭。”
听到她那久违的撒娇,秋旻怅然若失地想,是啊,星罗已经长大了,再也不会不像小时候那样爱哭爱闹爱撒娇了。他心里涌上一阵失落,冷不丁的,与犬族断交的念头再次浮现在脑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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休明行至半途,接到了鹤族族长传信,当即调转方向朝对方所说的兔族族地外那处山林飞去。他估计了一下路程,对探出头来满脸激动的行之说道:“你血液和灵力都流失不少,先去睡一觉养精蓄锐,到了地方我再唤你。”
此刻的行之再不复初见时那般张狂模样,对休明的每一句话都万般信服,被他这样一说,便乖乖回到车舆里,趴在春娘榻旁睡着了。
休明驾着马车飞到溪涧边的空地上,刚与候在那里的鹤族族长打了个照面,就听水里传来一阵连绵不断的气泡声。他们转过头去,正看见那溪中掀起一道丈余高的水幕。“咦,连衣服都没沾湿一点……原来可以直接传送出来的吗?上次清野怎么是游过来的?还吓了我们一大跳。”一道婉转娇俏的女声响起,休明面上一僵,目光不由自主地飘到声音主人的身上。
那是……星罗姑娘……
水幕落下,现出一老二少三道人影来。“清野那小子就是趁机玩水,我这把老骨头可受不起那种折腾。”老的那个抬步跨向水岸,一边转头答道。
“秋旻?你怎会在此?”鹤族族长是个身着白衣的和气青年,他看清了来人,不禁问道。
“绪风?”秋旻讶然望去,面上带出几分不知是喜是戚的神色,“我来代人求医。”
鹤族族长道了句“原来如此”,又向他身后的如济长老招呼道:“您老竟也被请动了……”他话音猛地一顿,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转向秋旻,不可置信道:“你来求医,找的是从不踏出族地一步的如济长老?他怎么会被你说动的?难道是少族长的玉佩——”
“秋旻,你对我们承诺过什么?当初是谁情真意切地跟我说‘那道承诺只会让我想起霜羽倒在我怀里的样子,只会时刻提醒我的弱小和无能为力。哪怕是死,我也不会动它’的?这才一百年,你就迫不及待地为了别的女人背弃了少族长?”鹤族族长盛怒之下,那梳得柔顺服帖的长发都炸起了不少。他一手指向与秋旻站得极近的星罗,一字一句都像是从齿缝间挤出来的一般,目光凶狠几欲择人而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