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林愈见幽深,格安提气穿行在枝叶间。不知行了有多少路,直到远处再也没有人声传来,甚至没有鸟鸣声。格安停下来,周围皆是一片寂静。
她往来时路看了一眼,便借着竹枝的力上不断攀行,直到爬上顶端。
其实也不是顶端,此刻的她将自己悬在一根长长的竹子上,那竹子向一边弯去,格安便用左脚踏在另一根竹子上。
她望着天空,颤抖着掏出了怀中的木哨,挂在脖子上,然后用力一吹——
“唳——”
然而除了哨子响,其他什么都没有发生。
格安便维持着这个诡异的姿势,静静等候着。
过了约莫有一炷香的时间,她再次吹响了木哨。
“唳——”
她放下来,环顾四周,忽然隐隐听到远处也传来几声回响:
“唳——”
似有似无,却渐渐清晰了起来。
不,那不是回响,那是——
鹰鸣。
天尽头,一道急速的黑影直击长空,它盘旋在云层间,似是在寻找一只可怜的猎物。
越飞越近,越来越近。
舒展的双翅,尾端整齐排列着洁白的飞羽,黑亮的鹰身若天下最快的利箭一般,那尖锐的喙和金黄的眼,无不昭示着它空中霸主的威严。
它俯冲而下,直直朝向格安的幕蓠撞去——
“啾啾——啊!”林中响起一声惨叫。
格安直接从竹林顶尖跌落下来,眼看着就要摔在地上,她右手在紧急之中终于抓住一把长满竹叶的细枝,向另一边倒去。
左脚正好向旁边的另一颗竹子借力一踩,手够到了身侧一根粗壮的竹子。她一手环住,卸了下坠的力道,又以此为台,跃向旁边的另一颗竹子。
就这样,格安把自己在两根竹子间荡了下来。
一落地,她就低着头跌坐在铺满枯叶的地上直喘气。
幕蓠落在不远处已是破破烂烂,而那罪魁祸首——
“啾。”
格安双手一抬,将头顶上那个重量级的肥鸟抓下来。
大眼瞪小眼,一人一鸟面面相觑。
“啾啾,几天不见,你又胖了。”
那苍鹰歪歪头,眼睛盯着面前这只坐骑的脸。
格安一阵眼花,她仿佛从这傻鸟眼中看出一种鄙视的感觉。
“我......我不是故意不要你的。”
“啾”
“你看我现在不是来找你了么?”
“啾”
格安双臂环抱着这只苍鹰,站起身来,将它一把丢在地上。
苍鹰一扑棱,格安的手指和身上的衣料都又被划破几分。
格安看着自己被划烂的衣服,怒斥道:
“啾啾!你这个死肥鸟,不要抓我衣服,不要挠我手!”
她来大梁之前专门用浮石狠狠磨干净了手上的老茧,还用了药膏天天擦。这下可好了,两只手本来就被磨破了皮,现在还被狠狠抓了几下,流出血来。
苍鹰向前蹦了几步,回头似是不屑地看了格安一眼,继而一跃起身,双爪蹬向格安的脑袋,抓住她那盘好的发髻,然后蹲在上面,好似作了窝。
“下来!”
格安头顶着沉重的苍鹰:
“下来给你好吃的!”
她伸手摸向怀中的木盒,果不其然,早就不知道掉到什么地方了。
格安弯着脖子,长叹一口气,理了理自己身上沾满泥土枝叶的外衫。一脚踢起幕蓠用手接住,将啾啾一裹,抓下来抱在怀里。又腾出手捋了捋头发,向着西边快步行去了。
日头已西,竹林外的游人都渐渐离去,潭边停着一辆车,车夫焦急地等待着,不时向林中望去。
隔了一阵儿,他终于瞧见那边出现两道纤细的身影,一高一矮。
那矮的是雪晴姑娘。
高挑的,就是王妃,此时却梳着大辫,怀里抱着不知是什么东西,鼓鼓囊囊,身上的衣服也有些破损。
车夫心里一惊,心道不好。
雪晴远远便看到车夫,走近了唤道:“王妃在林子里赏景不小心摔了,我们快些回去。”
那车夫赶忙行礼,三人上了车就向府里急忙奔去。
王府里,本是晚饭的点了,此时最拥挤的,却是主屋的门口。
“你们服侍王妃的,怎么如此疏忽。”秦王皱着眉头,带着两个侍从,大步进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