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安点点头,好歹也是认识的人,小姑娘长得也好看,于是起了与她搭话的心思。
“罗姑娘,你觉得这台上唱的怎么样?”
罗念悠见秦王妃与她讲话,便顺道坐在了格安旁边,轻轻伸了雪白的天鹅颈,好似往台上望了一眼。
格安偏过头,看见她那锁骨间若隐若现的翠玉坠子,心里若有所思。
“小女以为,那旦角是新人,但唱得却很不错。武生是这班子里最出名的角儿了,自然是最好的。”
格安点点头,也不知道接什么,反正大梁贵女们在一起,基本上都说些类似的口水话。
罗念悠似是瞧出了格安的尴尬,她反而接过了话题道:“王妃来大梁也快要大半年了,还过的习惯么?平日里有没有寻些解闷的玩意儿?”
格安斜睨了她一眼,笑道:“我过不得你们大门不出的日子。西坊的人都知道,我秦王妃是各家常客,这戏园子,安庆社,西坊的每一家铺子,上上下下,大大小小的伙计管事都认得我。”
她看到罗念悠抿唇弯眼,那眸中动人的流波,好似阳光下粼粼的湖水。美人双手交叠,捏着帕子道:“可不是,要不然怎么说秦王殿下与王妃乃天作之合。”
这美人一笑,就是不一样。
格安很想揉揉眼睛,但是碍于今日傅了胭脂,扫了眉,只好强忍着没动,只能尬笑。
大柱子什么时候和她是天作之合了,明明就是阴差阳错的孽缘。想到这里,她忽然停下,看向一旁的罗念悠道:“罗姑娘是哪里听得这话,王爷每天早上上朝,然后回府中理些事务罢了。”
罗念悠似是有些疑惑,轻轻偏头笑道:“王妃不知道么,王爷约莫从和亲大典以后,就再也没怎么去过西坊寻消遣了。”
格安也跟着扬了扬嘴角,心里却细细思量罗念悠的这番话,发现了一个巨大的差漏。
她刚来大梁时,上戏园子安庆社都是报秦王的名,各位伙计管事都与他相熟,看来他从前真的是喜欢去那种地方。但是为何后来自己再没见他单独去过?
若是他喜欢听戏听书,那么府中应有常在的歌女舞姬,她进府以后却是一个人都没见过。更何况,格安皱眉想,照着秦王对玉娘那态度,是眼睛长在顶上,瞧不起风尘女子的。
一个人,一朝大婚,就能放弃了自己多年的嗜好?
她忽然想起昨晚在书房,秦王握着她的手腕,对她说的话。
“我不是木头做的。”
台上的戏子还在咿咿呀呀地唱,格安侧耳去仔细分辨,那分明是一段离别。将军拜别夫人,夫人赠将军玉佩。从此天涯一方,再见时已是梦里少年。
“休将明珠化泪抛,休问此去何时还,生死别离乃前定。”罗念悠喃喃道,她转过身来看秦王妃,却发现她眼睛红了。
格安不知道怎么回事,从前也听过这出戏,还在笑那些写戏词的酸诗人扭扭捏捏,一点也不大气。可今天听了,却不像往常那样觉得好笑,眼中的泪就是控制不住地向外滚。
她从未这样哭过,究竟是怎么了?
“罗姑娘,失陪。”说罢起身,以帕掩面,往场外走了。罗念悠见秦王妃远去,她也不好再坐在前排,便咬咬牙,站起身来,也跟着向场外走去。
花园里,假山后。格安一个人躲在这里擦拭自己的眼泪,只听得外边有人唤道:“王妃,您在哪儿?”
是雪晴的声音。
她侧过身来,探出个头道:“雪晴,我在这里。”
雪晴赶忙两步上前,皱眉低声抱怨道:“你怎么回事,怎么乱跑。”她抬头看去,忽然看见格安两眼红红,鼻尖也红红,像只兔子一样,一下愣住了。
不,寻常兔子没有她这么大,是只又高又瘦的白兔子。
格安摇摇头:“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今天一听那个戏,本来想开口笑的,却莫名其妙,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
雪晴从未见过格安哭过,她有些怔忪,犹豫道:“这……是北胡那边传来了什么伤心事么?”
格安又摇摇头,她等自己泪腺渐渐平息下来,擦干了脸上的泪痕,对着雪晴问:“唉,你看我,胭脂掉了么?这么贵的胭脂,出来还没一个时辰就要再擦,真是浪费,我心好痛。”
雪晴扑哧一下笑了出来,她听格安这语气并非是有心事,心里松了下:“全掉光了,就你那个样子抹脸,幸好眉毛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