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孤臣心道“看来今日确实是羊入虎穴,走不了了。”
午饭后,孤臣便推着皇后来到院中,选了个光线充足的位置,画起像来。孤臣作画的速度很快,不多时,人物和景致便跃然纸上。画的正中,姜后坐在轮椅上,眉目含笑,容貌柔美,气质高贵。身后是郁郁葱葱的青松翠柏,还有一枝挂满火红柿子的树枝点缀其中。红绿交相辉映,愈发衬的美人如玉气度高华。
孤臣做画时,极为专注,对外界声音几乎是听而不闻,待她画完第一幅,放下笔,抬起头,猛然发现一个身着黄袍气度非凡的中年男子站在旁边,正在盯着桌上的画看。这人什么时候来的,自己竟然没有发现。孤臣登时被吓了一跳!
“大胆女子,见了陛下还不赶快跪拜!”耳边传来一声太监特有的又尖又细的斥责声,孤臣瞥见一个年老的太监侍立在中年人身后。方才反应过来,此人便是当今皇帝欧阳澈,也就是欧阳景琦的父亲。便忙拜倒于地,“民女叶孤臣拜见陛下!”
“免礼,平身。”头顶上传来一声温和但不失威严的男声。
孤臣也不客气,径直站起身来。她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跪拜别人,腿还在隐隐作痛,心里也不舒服,暗骂这万恶的封建社会,嘴里还得不情不愿地背着古装影视剧中的台词“多谢陛下!”
姜后这时也来到了跟前,从宫人手中接过画,细细观看,啧啧称赞,“孤臣大才,单看这画便知,陛下,您说是不是?”
太宗皇帝与姜皇后是少年夫妻,两人少时一起长大,青梅竹马,感情甚笃。皇后生病这几年来,太宗皇帝每日都要前来探望,有时还会亲自端茶倒水伺侯皇后。
今日只是例行前来探望,不想正巧遇到孤臣在给皇后做画,便制止了太监宫女,不让他们打扰到正专心画画的孤臣,自己悄悄地凑近来看。
这一看,竟然入了眼,觉得这画比宫廷御用画师画得还要高明许多,画中的人仿佛是鲜活的,灵动的,皇后的眼中溢满了温柔,还如当年的垂髫少女一样温和静谥,这二十几年的时光,并没有在她的眼中留下任何痕迹。就连树木也充满了生命力,苍松如年迈的老人,以悲悯的眼光看着世界,翠竹如同婷婷玉立的少女,婀娜多姿,那几颗红红的柿子,似一个个圆溜溜胖嘟都的小娃娃,俏皮可爱。
世上画得好的画师并不罕见,但如孤臣这样,能够丝丝入情,笔笔传神的却是当世罕见。皇帝登时起了惜才之心。
“语嫣,朕看到这画,便忆起了咱们的少年时光。”皇帝凝视着姜皇后,动情地道。
姜皇后闺名姜语嫣,与皇帝欧阳澈二人老夫老妻这么多年了,早些年一直称呼对方的名字,以示亲密。
近年来,太宗皇帝威严日盛。特别是五年前,宫中又添了李淑妃赵嫔两位新宠,帝王便有些喜新厌旧之意。虽在外人看来,帝后依然感情深厚。然则,高傲如姜皇后,则不屑与小小妃子争宠,慢慢地二人便疏远了。不知从何时起,双方的称呼也变成了客气疏离的尊称。
姜皇后三年前中毒之事,使帝后二人的感情危机愈发严重,概因皇后怀疑是李淑妃下毒。皇帝却一味偏袒于淑妃。帝后二人于人前虽是一如往昔的机敬如宾,恩爱缠绵,实质上多年的夫妻感情早已消耗殆尽,所余无几。
姜皇后三年来,病情反复,迟迟不见好转,也是由于对太宗失望,万念俱灰之故。若不是幼子景琦一直陪伴开导,太子景珑时时探望,远在边关的二子景瑛信件往来中频频提及让母后保重身体,她根本支撑不到今日。后来见到活泼开朗精力充沛的叶孤臣,便想到了自己少年时期,也如她这般热爱生命,热爱生活。便从牛角尖中钻了出来,决定要善待自己,为了自己和孩子们而健康快乐地活下去。对于那个一直想置自己于死地的贱人,当然要寻机除之。
如今,姜语嫣听到皇帝又开始唤自己的闺名,真有一种恍如隔世之感,竟然会有怦然心动的感觉,如同情窦初开的少女。她强自压下这种不平常的感觉,理了理头发,道“陛下,既然这样,您觉得是不是应该对孤臣有所奖赏啊。您可能还不知道吧,孤臣姓叶,是青州人士,也是景琦的义妹。”
“哦,原来你便是景琦那个在民间认的义妹,他曾经跟朕提起过你,对你很是赞赏!”
孤臣忙回道“大哥的夸奖,孤臣当不起,让陛下见笑了。”
太宗今日心情甚好,抚着胡须,笑意盈盈,“朕原来也当他是在吹牛,可是今日一见,方知他还是太谦虚了,你远比他说的还要优秀。语嫣啊,你不是一直遗憾没有生个女儿吗,如今这现成的女儿送上门来了,还不赶紧把人给留下!”太宗回头冲着姜皇后眨眼示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