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别过脸盯着病房门,细碎的说话声断断续续沿着门缝钻进来,她太疲惫了,洗胃之后的疼痛还没消,她已经不想再多思考,劳累得想要就这样一直躺着睡过去,她原本的计划也该是这样,可是没想到感觉那样难受,全身灼烧幻影重重,比起那年痛苦百倍,究竟是自己不够决绝还是药效太强,她已无从得知,她也没机会再尝试,24小时轮流监护,难道是怕她在病房寻短?
想着想着,她嘴角露出一丝苦笑,两次都没死,上天真会开玩笑。
迷迷糊糊又睡着,耳边传来低哑的抽泣声,她半睁着眼睛,模糊地看见她母亲坐在病床旁止不住地抹眼泪,她有些茫然,伤心难过成这样干嘛呢?
她不是还没死吗?她继续闭着眼睛,抽噎声随着开门声暂停,她听见熟悉低沉的声音停在半空中,好像是毕国华的声音,想想又觉得不太可能,他来干嘛呢?
她勉力睁着眼睛,两个背影出去了,算了,谁是谁有那么重要吗?她感受到一阵风吹过来,一双手帮她掖好被子,她感觉有人在盯着她看,继续装睡,良久才叹了口气走了出去,脚步声和着心情一样沉重,她觉得是她爸,那个脚步声听了无数遍。
脑袋像是被放空,她也不知道自己该想什么,只是觉得疲惫,转头看着窗外在风中摇摆的芭蕉叶,不由自主想起那束丁香花,全身震颤了一下,眼前浮现的居然不是那张丑陋的脸,而是陈舟。
怎么会是他呢?她奇怪地想着,莫名想看见他的脸,好荒谬,明明是自己几次三番地让他走开,她突然觉得自己不可理喻。
陈舟一大早便收拾出门,拦了辆计程车飞速往医院赶,好不容易昨天才从毕老爷那里得到病房号,火急火燎地一下车就跑进了医院。
刚进大厅,浓烈的消毒水气味就呛了他一鼻子,他低头看了看手里的鲜花,花朵上都没有香味了,染上的全是刺鼻的药水味道。
电梯里人来人往,家属们扶着吊着盐水瓶的人进进出出,陈舟索性爬楼梯,快上三楼时,拐角处却传来熟悉的说话声,他探出头一看,毕国华正和纪沫的父亲对站着交谈,他刚想迈着步子走出去,脚步一顿,全身石化。
自/杀!
光是这两个字就让他难以置信,他静静靠着墙壁,脑袋不停运转着,来来回回就是这两个字,他努力镇定下来,怀疑自己耳朵可能真的有问题。
“……她自从抑郁好了之后,就只知道埋头学习对什么都不关心。”
“会不会这次考试没考好受打击了?”
“我早就知道她会这样,把学习当唯一,要是这个都没做好,哎……”
“你也别着急,要不然这样吧,纪沫父亲,你让她先辍学一段时间,回家好好休息。”
……
抑郁,辍学,自/杀,鲜少出现在现实生活中的几个词把陈舟砸得头晕眼花,为什么?怎么回事?为什么纪沫会抑郁,为什么要自/杀?原来不是生病,难怪他问起那些人她的去向时候,所有人都吞吞吐吐。
脑子里来来回回纠结着这几个问题,这几个词始终和以前那样活泼开朗的纪沫联系不到一起,他觉得自己的记忆像是断层了一样,他错过了纪沫人生中最重要的那一部分,四年级转学之后时常还会和他联系,一段时间后彻底断了,那年她究竟发生了什么?
他蹲在地上看着手上那束丁香,白色的花瓣含苞待放,每一朵都满腹愁绪,欲开不开地沉默着,究竟是怎样的打击才会让一个人彻底放弃希望?
死亡难道不该是一件非常严肃的事情吗?
纪沫虽然看起来很冷漠,但是依然会在别人淋雨时候出手相助,会一个人默默收拾一地狼藉,会倔强坚持跑完全程,从来没见她哭过,就算疼成那样也是一个人咬牙承受,他忽然觉得好心疼,因为她从来都不说,所以自己从来都不知道她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那样善良倔强的人,为什么会放弃生命?
他以为她和自己一样,没想到她只不过是从来不说,可能他们真得不一样。
“陈舟?你蹲这里干嘛?”
毕国华居高临下看着他,陈舟还在自己沉浸在自己世界里,被他吓了一跳,站起身说道:“老师好,那个……那个……”
他踌躇了半天,发现自己不知道该怎么说,毕国华像是洞穿他的心事一样,甚是体谅地说道:“你是来看纪沫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