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都是“爸爸来电”,说话的永远是妈妈。
“嗯。”
“明天几点的车啊?”
纪沫听见门外的流水声停了,她没有说话,十几秒之后洗碗声音又响起来了,跟电报输送重要信息时防止敌方监听被迫中断一样。
“8点。”纪沫说。
“8点,好好,到时候到了打个电话来让爸爸去接你,这么晚怎么还没睡?吃了吗?”
“吃了。”
“要多注意身体啊!在外面不比家里,晚上也别熬夜,要是没课就早点睡知道了吗?”
“嗯。”
“那没什么事妈妈挂了啊,快去洗漱睡觉吧。”
还没挂,纪沫按下挂断键打开了门,男孩妈妈正侧着头,竖起的耳朵和鼹鼠耳朵一模一样,哪怕退化到没有耳廓也依然敏锐至极。
她瞧见纪沫出来,掩饰性地问道:“明天回家啊?”
“嗯。”
纪沫说完这个字把卫生间的门反锁住,把水龙头拧到了最大彻底掩盖了门外的声音,等水停之后,门外也再没有声音了。
当冰冷的水覆在脸上时,她才清醒地意识到,“原来我明天回家啊!”
城西的老城区居民早已陆续搬了出去,在新建的楼栋里过上了拆迁户有滋有味的生活,迫于拆迁进度,中间一大片被四周还在建设的高楼大厦包围,距离沦陷也不远了。
纪沫从大巴车上走下来,整个人还是处于晕乎状态,来往这里的人越来越少,为了节省经费,每天也就只有一辆大巴来回,磨损厉害的车厢散发着浓重的汽油味,饭点时候还混杂着肉包味道,一股一股飘进口鼻,胃被搅动地翻江倒海,恶心地让人作呕。
纪沫走到离车几米远,停顿下来拍了拍自己晕成浆糊的脑袋,抬起头远远看见一个人影朝自己走来。
他板着脸停在纪沫面前,什么也没说拎过纪沫手里的提包掉头就走,纪沫跟在身后一言不发,刚上楼梯就闻到一阵排骨的香味,热气把人包裹住驱散了屋外的寒气,纪母听到脚步声在围裙上擦着手走出了厨房,见到纪沫惊喜道:“沫沫,回来了啊?”
“快快快,累了吧,把东西给妈妈,去休息休息。”纪母把纪沫背上的书包拿了下来,仔细看着纪沫,心疼道:“怎么瘦了这么多?”
“是不是学校饭菜不好?快去房间休息,饭马上就好了。”纪母把纪沫推进卧室,纪沫关上门就听见门外母亲对父亲说:“沫沫怎么瘦了那么多?你别一看到孩子就板着脸,你看她一句话都不说。”
纪父继续板着脸把提包拎到客厅,换了鞋走了出去。
“你干嘛去啊?”纪母问。
纪父没回答,快开饭的时候拎了一只烤鸭和一瓶花生牛奶回来,正在往桌子上端菜的纪母一看他手上的烤鸭拍着脑门责备道:“我说怎么忘了事,沫沫最喜欢吃烤鸭了。”
“还快拿去!”纪父催促道,然后拎着饮料路过纪沫门口顿了顿转去了客厅。
“沫沫出来吃饭了。”
纪沫慢吞吞地从房间里出来,一出门就对上纪父严厉的目光,他铁青着脸坐在主座一言不发。
纪母一边给纪沫夹菜一边心疼:“沫沫,妈妈做了你最爱吃的烤鸭,多吃点饭,来,排骨海带汤多吃点,瘦成这样。”
纪沫全程低头吃饭,只有在纪母给自己夹菜时动一动眼皮,一顿午饭吃了一个小时,纪母心满意足地看着纪沫喝完最后一口汤后催促她去看电视,然后满心欢喜地收拾残局。
纪沫拿着遥控器按到了少儿频道,纪父走过来眼皮跳了跳,他在纪沫旁边沙发上坐下来问:“这么大人了,怎么还看这种动画片?”
动画里蓝兔正在与猪无戒比武招亲,纪沫没说话,直到比试结束,纪沫才道:“反正也没什么好看的。”
纪父看见她一脸无所谓的样子就来气,问:“期中考试结束了?”
“嗯。”
“考得怎么样?”
“年级第二。”
年级大榜在周五放学前贴了出来,一下课一群人围在宣传栏前抬头垫脚,纪沫冷漠地坐在位置上一动不动,班长陆原一脸喜气洋洋地站在讲台前宣布:“第一名和第二名都在我们2班。”遂大家纷纷向陈舟和纪沫投去羡慕嫉妒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