猴崽子指了指药罐子,“漏了。”
赵谨严低头一瞧,原是自己方才气急之下,力气大了,把药罐子给捅了个窟窿,药汤冒着泡的往外钻,浇灭了刚生好的黄泥火炉子。
“他娘的,”赵谨严气的冲着黄泥炉子里踢了一脚,炭灰带着火光飞扬起来。
“谨严,”屋子里传来周骞的声音,只是沙哑了许多。
“越活越出息,跟药罐子置起气来了。”
二人走进屋去,见周骞斜卧在床上,身子骨消瘦了许多,眼眶凹了下去,唯有一股精气神还在,只是不一样了。
少年的周骞有一种昂扬的生命在肆意的生长,打仗也好,混江湖也好,他之所以敢剑走偏锋,一是因他好胜心切,总想在父亲面前露个脸,打一场漂亮的仗,而是他知道,周风像一座高山,永远在他身后屹立,擎着镇北的风雪,他周骞才能活的逍遥自在。
如今,山河破碎,风雨交加,守护者已经殉了江山。
“醒了?”
周骞淡淡一笑,“早醒了,只是碍着小七在睡,没敢动弹”他往旁看了一眼,小七坐在竹藤椅上,半个身子趴在周骞腿上,手里还握着一块退烧的湿毛巾,昨晚上周骞高烧不退,她陪着一整晚,到清早说什么也撑不住了,拧着毛巾就睡着了。
他勉强下了床,着了鞋子,让小七轻轻抱起来放在榻上,又搭了一床被子,而后慢慢的扶着门框往外走,做了个嘘声的动作,悄悄掩上了门。
“如今是个什么情形?”
“皇城被攻陷了,柔然兵一路打到邺城北,前头的城破的破,降的降,几乎没怎么耗费他们的兵力,只是粮草短缺,反而激起了他们的斗志。”
“自古江南繁华地,益城又是有名的鱼米之乡,若是他们攻下此处,便是如虎添翼,再往南走,便是势不可挡了。”
赵谨严将一个青花包裹递到周骞手上,
“这是老将军托我带给你的东西,里头有将军印,还有这个”他展开包袱,里头赫然是一条绢布的画卷,说道“这玉兰图老将军也不知道是个什么东西,只道这位故人旧日里喜欢玉兰花,当年感念他护送到柔然,曾送过他好些幅图画,一并拿来,看看可有什么奇怪之处。”
周骞接了过来,却并不如何在意,这玉兰图搅动风云,传的神乎其神,一会儿是大端的命脉,一会儿是周风暗藏的宝藏,可如今,国家都快让人连锅端了,还管什么命脉,什么宝藏,若不是他父亲的遗物,这会儿他就能放火盆里烧了。
倒是这将军印,有点儿用处。
一阵冷风吹来,他不自觉的打了个喷嚏,
身后忽觉多了一件衣裳,回头见小七醒了,随手给他披上一件外套,
“院子风大,有什么话不能进屋子说。”
周骞咳嗽两声,轻轻拂过小七发梢,“送你出城好不好?”
他柔声道“柔然兵快要打进来了,听说他们有三十万大军,杀掠屠城,所到之地,尸体堆成了山,血流如河,每到夜里,便有万鬼齐哭,你怕不怕?”
小七淡淡一笑“怕自然是怕的,不过我就算是怕死了,他们该来照样是的来,我又有什么法子,只好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杀一双就是了。”
她这几日照顾周骞,忙的衣不解带,整个人也跟着消瘦了一群,看身板是个楚楚可怜的美人带着水乡特有的削肩,然双手握着长剑,整个人带着一股子向死而生的热烈。
周骞笑道“要是我有法子守城呢,”
小七一愣,
周骞一点头,将军印交到她手里说道 “如今柔然粮草不足,后方又供应不上,只能速战速决,只要我们守住了益城,跟他们耗下去,时日久了,便也难分胜负,
如今趁着益城未破,你带着这块将军大印南下,去滇州召集旧部速来增援。”
“可我没去过那儿,万一……”
“没有万一,益城能不能守住就靠你了,”周骞轻轻的在她头上一吻,转身将猴崽子拽过来,“你跟着干娘一块儿,沿途机灵着点儿,遇到匪贼别瞎出头。”
猴崽子斜瞥了他一眼,没好气儿的说道 “我不去,”
周骞气的往他屁股上踢了一脚“走了半年,长能耐了啊”
猴崽子吃痛,捂着屁股跑到小七身后,一副委屈巴巴的神态,叫道“干娘,听说滇南毒虫多的很,我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