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白衣人忽然声音一转变得尖锐锋利,“可惜世代忠良里头的最后,混了个进过敌营做过俘虏的不肖子孙,不知道九泉之下的祖宗们会怎么想,天下人会怎么想。萧大人,你当年在北疆的折子我可一直帮你压着呢,这会儿怕是要压不住了。”
他话音未落,只听长戟带着风声挥出,锐不可当,萧府呈一脸怒色,手上运足了气力,
白衣人露出一个不易察觉的微笑,不躲不闪,指尖轻轻一动。
长戟在他头上挥到半路,倏的收回了千钧之力,软塌塌的掉在地上,萧府呈脸上扭曲的变了形状,一反刚刚舞长戟腾空而起的模样,整个人蜷缩成一团,青筋暴露在外,甚至能听见骨头相互撞击摩擦的声音,
月上三竿,影子渐渐移动,露出了那人的面目,一张脸惨白如纸,毫无半点血色,一袭白袍子盖住脚面,三分像人,七分像鬼,而且是乱坟岗上的索命厉鬼。
这厉鬼周身被一点粉末环绕,像是身披了一层淡淡的薄雾。
萧府呈咬牙切齿的说道“白凤岭,有本事你杀了我,杀了我!”
周骞心里一动,莫不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毒王?他在北疆听说过这个名字,被传的神乎其神,恨不得这人有三头六臂,青面獠牙。
白凤岭摇了摇头“我没这个本事,还指望着您下个月继续给我们送药呢。再说我这夺魄难寻的很,花了十年的功夫,用了无数的好东西,也就才喂出了区区几只,寻常人我是舍不得用的。你老老实实听天师堂的话,这蛊虫能跟你平安无事的颐养天年,如若不然,
他一张嘴,露出非人的尖利牙齿,上下都带着一股锋锐,“就只好叫他将你的骨头先咬出七八百个小洞,到时你不要使你的长戟,就是个笤帚也挥不动。”
“巴蜀路远,药既然备齐了,明日一早就上路吧,”
白衣人脚不沾地一般悄然而去,与岩石处轻巧一点,窜上屋顶,转眼便不见踪迹,轻功之高,周骞似乎生平从未见过,
萧大人慢慢从蜷缩的身体里舒展开来,然一双眼睛里带着血光,扶着腰拾起长戟,慢慢向外走。
不知走了多久,来到了一片墓地,大大小小石碑上林立,上头刻着不同的名字,只是每一个都带着破阵二字,每个石碑下头还摆了一壶酒,一束花。
“破阵”周骞伏在草丛里,心道“这名字似乎有些熟悉。”
萧大人慢慢弯下腰,一手抚着石碑,神色淡然,像是和老朋友久别重逢,一手拿起酒瓶,咬下红绸布,仰头就喝。咕咚咕咚几口下去,只听一声脆响,酒瓶被抛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一晃已经十八年了。”
萧大人坐在冷冰冰的坟头,神色惨然,
“当年咱们在营中喝大酒,说要等打完仗了,去看看大端朝的盛景,可你们一个个都去了。唯剩我一个苟活于世,躲了这么些年,本想谋个小差事,将你们迁到此处,就算看不得大端朝的繁盛,至少我在,让你们看看益城的安定也好。谁成想”
他苦笑道“可惜覆巢之下无完卵,大端一日不如一日,这益城的百姓也是水深火热,想来我就是个顶没用的废物,当年对不起你们,如今对不起益城百姓,苟活乱世不成,只好跟你们下去蹭一顿酒喝。”
天色尚未大量,他缓缓摘了束发,以发掩面,长啸一声,抬起长戟,便朝着自己的胸口一击。
互听砰的一声,一个石子打在长戟上,然而这一下他使出了权利,长戟力道太猛,石子并没将它打落。长戟偏了一寸,从心口偏离开来,扎在胸膛上。
周骞大惊失色,坏了
他三两步赶了上去,觉着自己做了个顶顶不地道的事儿。
他本想救人,谁知道好心办了坏事,长戟扎在胸膛上三寸,鲜血直流,断然是不能活的,可又不比心脏,能片刻就死,这不是折磨人么。
周骞啪的跪下来,“萧大人,对不起。”
萧大人痛的紧皱眉头,问道“你是?”
“晚辈周骞,本想施以援手,没想到帮了倒忙,”
萧大人疼痛难忍,一张脸已然扭曲,
然而他看了周骞半响,却忽然爆出一阵大笑
“不妨事,不妨事,你来的正好,”
他脸色惨白人,挣扎着单膝跪在地上,挥刀将小臂划开,一路从手肘直至手腕,从中取出一块一寸长的金刚锁,不知道在血肉里埋了多久,刚一取出,血滴如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