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疯女子像是中了招,一根身子挺的溜直,往后跌去,咣当一声倒在地上。,那模样像是被人点中了穴道,
周骞伸手一探,有气,便不再理会,抓过外墙伸到内院的一根柳条一荡,溜了出去。
东大街院外不比闲云居里头气派,一个个房屋低矮,年久失修,时而有贩糖果的老爷子走街串巷,黄发小儿伸长了脖子,一听到有糖光着脚丫就往大人身上蹭,屋舍间炊烟袅袅,一派人间烟火气。
只是家家门上贴的红喜字,看着比门神还辣眼睛。
周骞买了两块桂花糖拿在手里,心想“那女人不知道是哪儿来的疯子,适才为什么忽然昏倒,莫不是我打中了风池穴,等了足有一炷香的时间才发作起来。”他又想到这女人脚踩在滚烫的香炉灰上居然没半点反应,难不成这人不知道痛不知道疼的,
他听说南疆的似乎有个地方,那儿的人力大无穷,又迟钝的很,哪怕是大锤子砸下来躲都不躲,断胳膊断腿也接着打,等血流尽就死了。可他一直以为那就是个传说,并不曾当真。
他想了一会儿,没什么头绪,心想“也罢,自己眼看就要成个癞□□了,还管这些做什么,只等着毒发之前把萧大人的骨灰送到就是了。往后是生是死,各由天命。我且做天地之间一闲散人,岂不是好”
他正想着,手上忽觉湿漉漉的,往下一看,见是狗兄舔着自己手背,尾巴摇的欢。
看来没白喂他一根腊肠。
“义父,”
周骞一眯眼睛,猴崽子跑出来,几日不见,这猴像是长大了些,牙齿也长齐全了,细胳膊细腿跟柳条一样,居然抻长了,裤子从脚腕缩到小腿,眼瞅着就要到膝盖了。
这猴崽子是个铁公鸡,整日把着他那个钱袋子等着银子下崽,连口吃的都舍不得买,恨不得剃个秃瓢出去化缘,更不消说衣服了,只要不是开裆裤,什么玩意都能往身上套。
可眼神还是没变,永远一副你是不是不要我了的表情,可怜巴巴的样子瞧着让人心疼。
周骞有心哄他,把桂花糖塞他手里。
这猴崽子毕竟还是小孩子,看见糖两眼冒光,吃了两口,忽然不吃了,
说道“义父,我想你了。”
一时眼眶亮晶晶的,
周骞乐了“诶呦,铁公鸡掉金豆了,我可得赶紧捡捡。”
手上却摸着猴崽子的小脑袋,甚是温柔。
什么闲云居,什么狗屁□□,什么疯娘们儿,他一概跑到脑后,拍拍猴崽子后脑勺,说道“走,义父带你吃白食去。”
猴崽子一脸叱咤,他这个纨绔爹断不会跟自己一般在街上放了小盆跟野孩子抢地盘,这是又准备上哪儿惹事去?
周骞不言,两人一大一小消失在夜色之中。
闲云居里乱哄哄的,
“听说姑爷跑了”
“可不是,是二小姐发现的,后来好像鲁公在后院的阁楼里瞧见个影子,谁成想连毛都没碰着一根,就叽里咕噜的从楼上摔下来了。”
“张鲁号称千里寻踪,腿上功夫不说及得上巴蜀三杰,那也是一等一的高手,能从楼上摔下来,定是你看错了。”
两个江湖上的剑客正说着,一个忽然闭口不言,眼睁睁的瞧着张鲁正怒气冲冲的的从自己身旁走过,一脸鼻青脸肿,好不尴尬。
“让让,让让。”众人听声音,知道是闲云居的老夫妻,当下自觉的从两侧分开,给他们让出一条路来。
两人上了阁楼,老太太探了探那女人的鼻息,淡淡说道“不碍事,那人没使几分力气,只是昏过去了。”转身瞧着女人脚底板被烫的红肿,心疼的直抹泪,弯腰躬身把一地的破烂捡了干净,把香炉重新摆好点燃,又从怀里取出半块殷虹的药膏,贴在手上,伸到香炉里烧化了,淡淡的烛香缭绕这栋暖阁。
老爷子正要伸出手给那女子运功,被老太太伸手挡住“明日有的是使力气的地方,万不可为了她浪费气力,不过是早一日晚一日上路的事,没什么区别。”
老爷子却摇摇头“她多活一日,我便能多为自己赎一日的罪孽,不是为救她,乃是救我自己。”
老太太叹气道“三年前的事,本不能怪你,不必一直介怀。”
老爷子苦笑道“这一把年纪了,介不介怀的不重要,只是有些债,得去跟活人讨来,才能跟死人有个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