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如今他觉着背上沉了,心肝儿压在肩膀上,不知死活,让他喘不过气来。
别人都在庆幸得生,唯独他想着“要是当时和小七一起死了多好。”
他没头没脑的淌着水,跟在众人屁股后头,神色恍惚,互听间有人一把拉住自己,
“小心。”
不过已经来不急,周骞已经砰的一声撞在了一个石壁上,脑地嗡嗡作响
登时肿起来一个大包,
陆大夫骂道“进山前是个瘸子,可别等出了山,连眼睛都瞎了。”
周骞却不理他,呆呆的眼前的石碑,一眼不发。
陆大夫瞥了一眼,读到“山,洞。这不是废话么?”
周骞摇了摇头,指着石碑说道“
这石碑上本来有三个字,中间的已经看不清楚,上头只能看清楚一半,是个山字,地下是个洞,中间像是个人字”
“山……人……洞?”
他忽然想起来什么,伸手往怀里一摸,坏了。
萧大人的骨灰盒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掉了,此刻溶洞里早被雨水灌满,一路流到山下,说不定经由小溪入海,自己上哪儿找去。
真当他急的团团转的时候,和尚忽然走了过来,问道“施主丢了东西?”
周骞一点头“丢了个骨灰盒。”
和尚忽然一笑,双手打开,手里露出个金钢小盒“可是这个?”
雨渐渐停了,山中经过一场大雨的冲刷,一时焕然如新。
众人原路从洞里折回到山上那座不起眼的海云寺,打算略作休息,稍后便下山去,还未入寺,便听寺中似乎隐隐约约的女子之声,甚是吵闹。
一推开门,这群大大咧咧的江湖汉子被吓了一跳,
原来的庙没了,散落了一地的梁木,一群女子站在庭院中央,也是一脸的不知所措。见有人来了,更是如耗子见了猫,尖叫从庭院里散开,四下躲藏。
这是把他们当做青天白日的采花贼么。
和尚觉着四周的目光不善,要不是刚才自己救了一行人的性命,怕此刻就要被打死在这儿了。
柳妮一把拎过和尚的衣袖,骂道“看不出你还是个花和尚,怪不得当日不让我们住进来,合着在这儿金屋藏娇呢。”
有一些巴蜀本地人也叫道“我认出来了,那个是城西胡同里的丫头,还有靠墙边上的,是东城杂货铺子家的女儿。原来白凤岭当日征走的小丫头们,都送到你这里来了。”
眼见大伙儿吐沫星子横飞,拳头便要落下,和尚就是一身是嘴,也说不清楚了。
周骞一只大手拎着他后脖领子,从人群里扯了出来,
温和道“大伙儿别逼他了,让他慢慢解释,”而后加了一句,“解释不好,大家怎么收拾白凤岭的,就怎么收拾你。”
和尚浑身一凛,一股冷汗从脑门上淌了下来。
不过他还没有说话,一个女人的声音传来“不关他的事。”
众人一抬头,只见一个年轻女子穿着一身水蓝色的长裙走来,对着众人盈盈一拜,说道“小女子李莹,本是山下绸缎庄庄主的女儿,赶上今年巴蜀征女子,虽说百般的不愿意,但家里毕竟有家有业,不敢得罪天师堂,便随了那魔头去。原以为,被征走最坏就是被选入宫中,一辈子给皇帝当宫女,没想到,竟然离了家就直接被关在山上的地牢里,一晃已经两个月有余,”
众人皆是面面相觑,没想到这山上和尚庙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前头有送子观音,后头有庭院溶洞,地下还有个地牢。
女子接着说道“我是第一批被抓走的,当日白凤岭不知道为什么看中此处,强行霸占了以后,让寺里的和尚给他修后院,挖地牢,等地窖挖好以后,就把那些和尚带走,不知道他给这些人使了什么手段,一个个回来就人不像人,鬼不像鬼,浑身带着一股奇香,陆陆续续都死了,只剩下这一个。”
陆大人与周骞对看了一眼,心里是一样的想法:多半是拿去试药了。
“最后这一个和尚命好,被白凤岭留了下来,每日里吩咐他点燃七七四十九只香炉,烧的整个寺里乌烟瘴气,那些烟气沉在地牢里,呛的我们喘不上起来,不知道为什么”
和尚摇了摇头,
“不是因为我命好,而是因为我和他一样,都造了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