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可能是她?你怎么可能是她?”沙里七像是哆哆嗦嗦地说道。很明显他给眼前的事实击垮了。“你难道就没有想过是我?”沙里七要摇头。
这事情一竿子把他打回到了八百年前,曾经的旧梦依稀在眼前。眼前这个人儿倒让他有些唏嘘了。
他们沿着巷子走了出去。走过那片荒野,来到那棵榕树下,榕树苍苍如盖。站在小桥上俯身看着桥下潺潺的流水,溪水淙淙,恰如他的心情一般。陆青青道:“我找了你很久很久。”
“你找了我很久?”沙里七十分吃惊地看着她,“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陆青青忽然非生气地说道,“难道一定要说道为什么!”他不明白他为什么生气,但是又不敢问,问了又怕她生气。她看着他那个急于知道、却又手足无措的样子不由得好笑。“其实,就是想知道你在哪里。”“我都已经忘记了。”
她坐在榕树下的一个石凳子上,抬起头来看着一支茂盛的榕树叶子。一只斑鸠鸟儿正站在树枝上蹦来跳去。“我永远也不会忘记!我永远也不会忘记!就像烧红的烙铁,烙在我心上,留下一个永恒的疤。”
她站在那里仰望原野,天空一片湛蓝。一个儿时的旧梦,时刻攫紧了她的心灵——“不要怕!不要怕!”十四岁之后,这声音如一道闪电划破了她的人生,像是梦魇,从此她的心灵便无法得到安宁!她眼睛湿润了,像一片叶子般颤抖。“没有人会像你那样对我!”她说道。“所以我一直在找你!我想即便是我结婚了也一直会找你!”
他们穿过来龙巷回到家里,沙里七相对而坐,却相顾无语,都好像被这显而易见的事弄懵了,像是饱受了什么打击似的。他搔了搔头皮,深吸一口气,微笑着说道:“你看我我现在这个样子——”
她摇摇头说道:“我知道的。那天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我就一直跟着你。我知道的。我本不知道是你,但是那天面试时,看见了你脖子上的挂着的铜镜,就知道是你。那是我送给你的。只是我很奇怪你脸上的那道疤痕是怎么来的,一直迷惑不解。”
沙里七点燃一支烟抽起来。“我送你回家过后,被那家人晓得了,找上门来打架,把我打倒在地,嘴角被尖锐的竹枝划破,头重重地撞在石头上,虽然治过,但是没好,就留下这个疤痕和头痛这个毛病。”
他站起来,走到窗前静静地看着窗外,眼睛湿润了,苦笑了一下,脸上闪过一丝扭曲,这让她暗自担心。没有人会想到自己做过的事情带给别人怎样的人生,即便是纤细如发的事情。那件事情如巨石一般砸碎了一个少年的美梦,留下无尽的伤心。
她扑进他怀中:“我知道!我知道!还好终于找到你了。”他淡淡一笑道:“报答?我可从来没有想到过。这本来不是一件多么了不起的事情。”那个时候她那迷蒙泪眼并没有让他感到些许安慰。只是那往事,许多年以来便是一帘幽梦在怀。
“这并不怪你!”他说道。
自沙里七14岁时候,父母去世,舅舅就把他接到了自己家里抚养,候其成人。那时正在镇上念住读初中,正直淳朴,木讷少言,山乡偏僻,路途遥远,半月回家探望舅舅一次。十六岁那年初中毕业,就回舅舅家休假,参加一些田间劳作。其舅舅邻居有一孩子,叫秦有寿,先天痼疾,痴痴呆呆,医生诊断为先天痴呆症,终身不能治愈,秦家为此苦恼万分。
正值暑假,沙里七回家,见舅舅的邻家堂屋里坐着一年轻女子,以为是亲。后来询问舅舅,才知道该女子姓李,名青青,宛城人,年方十四岁,正在念初中,被人贩子拐来此,卖给程家做媳妇。晚上将她锁在一个房间,白天让母亲看守她,防她逃跑,再隔两日就要成婚,女子哭哭啼啼,面色悲伤,沙里七心生怜悯,要舅舅放她回家。
舅舅嘱其不要多管闲事,自然不肯。沙里七说道:“人家才十四岁,而秦有寿已经三十岁了。”舅舅说道:“她虽小,终究会长大的。你看看隔壁的吴大憨,五十多岁,不也照样娶了个二十多岁的姑娘。”沙里七说道:“你怎么能这样做呢。”舅舅说道:“你看咱们村几十岁的光棍汉,哪一个不是从外地买媳妇来。”
沙里七知道舅舅乃农村人,木讷固执,无法晓之以理,便不与之争论,转而央求舅母。舅母黄氏,沉默寡言,生性懦弱,家事全靠舅舅做主,说道:“这可是秦家花了两千块钱买来的。她一走了,秦家的钱不就白花了,准会找咱们算账的。”将头摇得象拨浪鼓一般,沙里七费劲唇舌,无论如何都不肯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