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紫辛一头虚汗脸色苍白,死死抓着她的袖子,连问:“没事了?没事了?”
“没事了,有人救我们。”
张紫辛猝然松了口气,身子一软,仰面倒在金兰花怀里。
裘富贵死后张紫辛就像失去了所有支撑,整天不是坐着发呆就是偷偷流眼泪,也像要死了一样,事实上也是如此。
她如一朵从枝头掉下来的木兰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凋零变黄,枯死。
裘悦茗一惊:“娘,娘?”
裘大业也傻傻的跟着喊了两声。
张紫辛像死人般,仰脸看着黑洞洞的天,眼泪滑悄无声息的滑进鬓角。
裘悦诗站在金兰花旁边,忽然看见她掌心红红一片,这红色的不想液体,她看了许久,竟发现是蜕了层皮肉:“娘你手怎么了?”
金兰花道了声:“不碍事。”扶着张紫辛慢慢坐下来,“妹子,妹子?”
张紫辛眼神空洞的靠在她怀里,愣愣道:“你说,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裘悦茗惊慌的跪坐在她身边。
金兰花:“你这是瞎说什么话,你还有两个孩子,肚子里还有个,你当然要好好活下去!”
她摇摇头,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他死了,我也就死了。”
金兰花陡然僵住,胸口想被压了块巨石,说不出话来。
“活不……下去了。”
遮住月光的云彩慢慢悠悠的被风吹走,过头高的草地被压出一个不规则的圆形,稀稀拉拉的站了些人。
裘悦茗觉得旁边有温热的东西,她低头看,突然面色惊慌:“娘,娘!”她扯着摇晃金兰花“大娘!我娘流血了!我娘流血了!”
“活不下去了,富贵……”张紫辛头一歪,眼睛缓缓合上。
……
血从她身下流出来,浸湿大半一群,血湿润土壤,悄无声息的流出来。
张紫辛死了。
裘悦茗跪在她身边,膝盖也染了血,刺眼的血干了就变成褐色,干在衣料是,摸着有些硬硬的。
天边露出鱼肚白,月亮成了一个淡淡的痕迹,金兰花捧起一培黄土撒在坟头上,嘴中哼唱。
“黄泉路,忘川江,
春去夏至今走好,
墨发如绸,柳眉瘦腰
回首佳人候,
谅江湖浩荡,岁月悠长,
故人一路走好。
……”
死的人死了,活着的人得继续活着。
几人以临时草草编出的草席将张紫辛埋葬,搀扶着继续走。
身后一个小土包孤零零的,连个墓碑都没有。
“等风头过了,我就送你们团聚。”金兰花走的时候这么说。
裘大业仰头问她:“大娘,我娘死了?”
他还不知道什么叫死亡。
裘悦茗被裘悦诗抱着,她把脸埋在裘悦诗脖子里,后背一抽一抽的。
金兰花说:“不是死了,你娘去找你爹了,她怕他寂寞。”
裘大业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好久,几人走出草丛,金兰花停住脚步,回头望了眼。
“……而我从不担心他寂寞。”
她声音很低,裘媛媛只听她发个音,抬头一看,她已经转过头牵着裘大业继续往前的背影。
一路上很安静,裘大业趴在金兰花肩上睡着了,裘悦茗紧紧拉着裘悦诗的手,低着头,膝盖上还有深褐色的血迹。
她不愿意换。
从早上走到中午,夏天的太阳晒的人睁不开眼睛,汗水蛰的皮肤发痒,可一路上都没有看见客栈。
好久才看见一处村庄,村子全是黄泥茅草屋,想必物质条件不好。
有钱使得鬼推磨,裘媛媛终于一行人喘得一口气。
一丈见方的的小土屋里,小木桌都歪歪扭扭,几个人围着小木桌,哀伤和沉默压抑着十里以内的气压。
白发老人受低气压影响,颤颤巍巍的送来一壶茶水,又颤颤巍巍的离开,一句话也没问一句话也没说,临走时还带上门。
这种黄泥屋子窗户很小,门一关光线就暗了许多,金兰花将裘大业放在床铺上,转身喝了口水。
她喝的很急,仰着头可以看见喉头上下滚动,发出咕咚咕咚的声音,她“嗒”一声将土瓷碗放在木桌上。
说了八个时辰里第一句话:“找地儿把自己洗洗,我去看看有什么吃的,吃饱睡好晚上继续赶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