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至今日,柳月也想不通当时胆小如鼠的自己怎么敢救他,想来……应是中了毒下了蛊。
柳月把他藏在红楼的马厩里,红楼也就是那家妓院的名字,马厩里气味不好但有几头牲畜,又有干草盖着,比其他地方都安全。
为了照顾这满身血的小少年,柳月把喂马的活计也包览下来。她不敢请大夫,扯慌买了药,大半夜的去偷偷煎,把自己烫的满手泡。
而这血流成河的人居然活了下来,简直是老天睁眼观音菩萨保佑,柳月那几天开心的不得了,连妈妈打她扯她头发也不怎么疼了。
柳月一有时间就往马厩跑,什么事都告诉那个小少年,比现在的裘媛媛对着杨生闹腾还闹腾几倍,她当时许多东西说不清楚,手足舞蹈的演示,他居然很认真的听着而且也理解她的意思。
柳月对着他,十六年来憋在心口的话都恨不得一股脑全倒出来。
后来知道他叫生离,柳月表情夸张:“生离?你这名字可真不好,怎么会又人给你取这个名字。”又转着眼睛古灵精怪道“那你是不是还有个妹妹叫死别啊!”说完自己笑起来。
生离轻轻笑了下:“是有个妹妹,不过叫祁湘。”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眼里的温柔要溺出来,柳月当时就想:有个哥哥可真好。
她家里光景不好,娘病了,爹爹只能把她卖了去给她娘买药,总比在家被活活饿死强。可那个人贩子不是个东西,转手就把她卖到这种地方来,他娘知道了一口气没提上来,死了。后来爹也死了,柳月只能在这灯红酒绿的窑子里夹着尾巴过活。
许是她往马厩跑的太勤了,被一个嘴碎的姑娘给瞧见了,第二天就叫红楼的妈妈知道。
柳月闻风赶来时,生离已经被人从马厩里扯出来,苍白着脸靠在墙根坐着。
年近半百脸上糊墙一样抹了一层白粉的妈妈指着生离:“这儿哪儿来的小狗崽子!”环视一圈没人敢应,她走近看清了生离的长相“哟,这还是个小白脸,是那个金屋藏娇,把隔壁小倌的人偷来了?!还不快来人把他给我送过去!”
这是要把生离卖了,柳月知道旁边那小倌的厉害,夜里那传出来的哭嚎简直不是人叫出来的,是得折磨多狠才叫出那种声音。
柳月怕极了这个妈妈,走路都是躲开她,因为每回被她看见自己,身上总免不了一顿伤。
她吓的直发抖,跌跌撞撞的拨开人群,跪在她脚底下:“李妈妈,生离不是那边的人,他也没动红楼的东西,李妈妈求求你开开恩,放过他吧,我现在就把他的送走!”
妈妈阴阳怪气的笑一声,一脚把她踢开:“我说你怎么打死都不接客,合着是有个小郎君了。”她脸色一变,厉声喊道“把她给我拖去小黑屋,关上个三天三夜,叫隔壁的南蛮子过来好好调.教调.教!”
这等同于判了死刑,柳月吓的呆在地上,手脚发软都忘了挣扎,直溜溜的被拖着走。
生离基本不说话,惹急了基本是手动解决,可今身上带了伤,还发着低烧,头疼脑热看不清人,随身兵器也成了两截不知道丢了哪儿去。眼见救他一命的小姑娘给拖下去,他眯着眼摸出藏在头发里的银针,忽见墙头一红衣随风猎猎。
红衣女子从墙头跳了下来,落在他身边,众人都见她从天而降,一时目光都落在她身上,连拖着柳月的婆子都停了下。
她仿佛旁若无人,蹲下摸摸生离的额头秀眉微蹙:“你应该给我留个信号。”
生离看见她眉头都舒展开,微微一笑:“怕你麻烦。”
一旁的李妈妈终于反应过来,叉腰指着这红衣女子:“你是哪一个!敢入我……”
她话没说完,众人只看银光一闪,她脖子像开了闸,鲜血喷涌出来,连个声都发不出来,捂着脖子呜呜倒地。
以李妈妈为圆心,马厩为半径,尖叫声此起彼伏,一群人两股战战喊着“杀人了”作鸟兽散。
顷刻间只留柳月一个,她两腿发软,走不动。
红衣女子冷着脸一句:“吵死了。”问生离“要我背你么?”
生离无奈的笑笑:“真是越来越胡闹了。”他扶着墙站起来“扶我一把就好。”
两人将离开,生离这才想起柳月,回过头来对她说:“你也逃吧,她们不会放过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