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宝回至园中,宽衣吃茶,梅香见扇上的坠儿没了,便问他:“往那里去了?”世宝道:“马上丢了。”梅香也不理论。及睡时,见他腰里一条血点似的大红汗巾子,便猜着了□□分,因说道:“你有了好的系裤子了,把我的那条还我罢。”世宝听说,方想起那汗巾子原是梅香的,不该给人。心里后悔,口里说不出来,只得笑道:“我赔你一条罢。”梅香听了,点头叹道:“我就知道你又干这些事了,也不该拿我的东西给那些混帐人哪。也难为你心里没个算计儿!”还要说几句,又恐怄上他的酒来,少不得也睡了。一宿无话。
次日天明方醒,只见世宝笑道:“夜里失了盗也不知道,你瞧瞧裤子上。”梅香低头一看,只见昨日世宝系的那条汗巾子,系在自己腰里了,便知是世宝夜里换的,忙一顿就解下来,说道:“我不希罕这行子,趁早儿拿了去。”世宝见他如此,只得委婉解劝了一回。梅香无法,暂且系上。过后世宝出去,终久解下来,扔在个空箱子里了,自己又换了一条系着。
世宝并未理论。因问起:“昨日可有什么事情?”梅香便回说:“二奶奶打发人叫了小红去了。他原要等你来着,我想什么要紧,我就做了主,打发他去了。”
世宝道:“很是。我已经知道了,不必等我罢了。”梅香又道:“昨儿贵妃打发太监出来送了一百二十两银子,叫在镜花观初一到初三打三天平安醮,唱戏献供,
叫杨德禄大爷领着众位爷们跪香拜佛呢。还有端午儿的节礼也赏了。”说着,命小丫头来,将昨日的所赐之物取出来,却是上等宫扇两柄,红麝香珠二串,凤尾罗二端,芙蓉一领。世宝见了,喜不自胜,问:“别人的也都是这个吗?”梅香道:“老太太多着一个香玉如意,一个玛瑙枕。老爷、太太、姨太太的,只多着一个香玉如意。你的和张敏姑娘的一样。春花姑娘和二姑娘、三姑娘、四姑娘只单有扇子和数珠儿,别的都没有。大奶奶、二奶奶他两个是每人两匹纱、两匹罗,两个香袋儿,两个锭子药。”
世宝听了,笑道:“这是怎么个原故,怎么春花姑娘的倒不和我的一样,倒是敏姐姐的和我一样别是传错了罢?”梅香道:“昨儿拿出来,都是一分一分的写着签子,怎么会错了呢。你的是在老太太屋里,我去拿了来了的。老太太说了:明儿叫你一个五更天进去谢恩呢。”世宝道:“自然要走一趟。”说着,便叫了丽鹃来:“拿了这个到你们姑娘那里去,就说是昨儿我得的,爱什么留下什么。”丽鹃答应了,拿了去。不一时回来,说:“姑娘说了,昨儿也得了,二爷留着罢。”世宝听说,便命人收了。
刚洗了脸出来,要往杨母那里请安去,只见春花顶头来了,世宝赶上去笑道:
“我的东西叫你拣,你怎么不拣?”春花昨日所恼世宝的心事,早又丢开,只顾今日的事了,因说道:“我没这么大福气禁受,比不得张敏姑娘,什么‘金’哪‘石’的,我们不过是个草木人儿罢!”世宝听他提出“金石”二字来,不觉心里疑猜,便说道:“除了别人说什么金什么石,我心里要有这个想头,天诛地灭,万世不得人身!”春花听他这话,便知他心里动了疑了,忙又笑道:“好没意思,白白的起什么誓呢谁管你什么金什么石的!”世宝道:“我心里的事也难对你说,日后自然明白。除了老太太、老爷、太太这三个人,第四个就是妹妹了。有第五个人,我也起个誓。春花道:“你也不用起誓,我很知道你心里有‘妹妹’。但只是见了姐姐’,就把‘妹妹’忘了。”世宝道:“那是你多心,我再不是这么样的。”春花道:“昨儿张敏丫头他不替你圆谎,你为什么问着我呢那要是我,你又不知怎么样了!”正说着,只见张敏从那边来了,二人便走开了。
张敏分明看见,只装没看见,低头过去了。到了赵夫人那里,坐了一回,然后到了杨母这边,只见世宝也在这里呢。张敏因往日母亲对赵夫人曾提过“金锁是个道士给的,等日后有石的方可结为婚姻”等语,所以总远着世宝。昨日见杨贵妃所赐的东西,独他和世宝一样,心里越发没意思起来。幸亏世宝被一个春花缠绵住了,心心念念只惦记着春花,并不理论这事。此刻忽见世宝笑道:“敏姐姐,我瞧瞧你的那香串子呢?”可巧张敏左腕上笼着一串,见世宝问他,少不得褪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