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宝一肚子没好气,满心里要把开门的踢几脚。方开了门,并不看真是谁,还只当是那些小丫头们,便一脚踢在肋上。梅香“嗳哟”了一声。世宝还骂道:“下流东西们,我素日担待你们得了意,一点儿也不怕,越发拿着我取笑儿了!”口里说着,一低头见是梅香哭了,方知踢错了。忙笑道:“嗳哟!是你来了!踢在那里了?”梅香从来不曾受过一句大话儿的,今忽见世宝生气踢了他一下子,又当着许多人,又是羞又是气又是疼,真一时置身无地。待要怎么样,料着世宝未必是安心踢他,少不得忍着说道:“没有踢着,还不换衣裳去呢!”世宝一面进房解衣,一面笑道:“我长了这么大,头一遭儿生气打人,不想偏偏儿就碰见你了。”梅香一面忍痛换衣裳,一面笑道:“我是个起头儿的人,也不论事大事小,是好是歹,自然也该从我起。但只是别说打了我,明日顺了手,只管打起别人来。”世宝道:“我才也不是安心。”梅香道:“谁说是安心呢!素日开门关门的都是小丫头们的事,他们是憨皮惯了的,早已恨的人牙痒痒。他们也没个怕惧,要是他们,踢一下子唬唬也好。刚才是我淘气,不叫开门的。”
说着,那雨已住了,玉儿和两个丫头也早去了。梅香只觉肋下疼的心里发闹,晚饭也不曾吃。到晚间脱了衣服,只见肋上青了碗大的一块,自己倒唬了一跳,又不好声张。一时睡下,梦中作痛,由不得“嗳哟”之声从睡中哼出。世宝虽说不是安心,因见梅香懒懒的,心里也不安稳。半夜里听见梅香“嗳哟”,便知踢重了,自己下床来,悄悄的秉灯来照。刚到床前,只见梅香嗽了两声,吐出一口痰来,嗳哟一声,睁眼见了世宝,倒唬了一跳,道:“作什么?”世宝道:“你梦里‘嗳哟’,必是踢重了。我瞧瞧。”梅香道:“我头上发晕,嗓子里又腥又甜,你倒照一照地下罢。”世宝听说,果然持灯向地下一照,只见一口鲜血在地。世宝慌了,只说:“了不得了!”梅香见了,也就心冷了半截。
要知端的,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