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尘红衣_作者:牧羊的小男孩(15)

  郑开低了头,半日说道:“依你怎么着?”师爷道:“小人已想了个很好的主意在此:老爷明日坐堂,只管虚张声势,动文书发签拿人,凶犯自然是拿不来的,原告固是不依,只用将张家族人及奴仆人等拿几个来拷问,小的在暗中调停,令他们报个‘染疾身亡’,合族中及地方上共递一张保呈,请一个道姑,在此只说善能扶鸾请仙,堂上设了乩坛,令军民人等只管来看。道姑便说:‘乩仙批了,死者粱兴与张伟原系夙孽,今狭路相遇,原因了结。今张伟已得了无名之病,被粱兴的魂魄追索而死。其祸皆由人贩子而起,除将人贩子按法处治外,余者不累及……’等语。只把人贩子大刑伺候,他熬不了刑法,就把他来当场打死,众人见人贩子以死,祸首以除,自然不在苦诉。张家有的是钱,老爷断一千也可,五百也可,与粱兴家作烧埋之费;那粱家也无甚至亲的人,不过为的是钱,

  有了银子也就无话了。老爷细想此计如何?”郑开笑道:“却是好计,就这么办。

  至次日坐堂,勾取一干有名人犯。郑开详加审问,果见粱家人口稀少,不过赖

  此欲得些烧埋之银;张家仗势倚情,偏不相让,故致颠倒未决。郑开便徇情枉法,

  胡乱判断了此案,粱家得了许多烧埋银子,也就无甚话说了。郑开便疾忙修书二封与杨少江并京都赵云升,不过说“令甥之事已完,不必过虑”之言寄去。此事

  皆由大觉寺内小和尚所为,郑开又恐他对人说出当日贫贱时事来,因此心中大

  不乐意。后来到底寻了他一个短处,将其充军发配新疆牧羊去了才罢。

  且说那买了张小翠、打死梁兴的那张公子,也是京中人,本

  是书香继世之家。只是如今这张公子幼年丧父,寡母又怜他是个独根孤种,未免溺爱纵容些,遂致老大无成;且家中有百万之富,现领着朝廷钱粮,采办杂料。这张公子学名张伟,性情奢侈,言语傲慢;虽也上过学,不过略识几个字,

  终日惟有斗鸡遛狗、游山玩景而已。虽是一个小官,一应世事全然不知,不过赖祖父旧日的情分,挂个虚名支领钱粮,其余事体,自有伙计老家人等措办,寡母

  赵氏乃现任京都户部尚书赵云升之妹,与杨府杨少江的夫人赵氏是一母所生的姊妹,今年方五十上下,只有张伟一子。还有一女,比张伟小三岁,名张敏,生得肌白似雪,举止端庄。当时他父亲在日极爱此女,令其读书识字,较之乃兄竟高十倍。自父亲死后,见哥哥不能安慰母亲,他便不以书字为念,只留心针黹家计等事,好为母亲分忧代劳。

  近因今上崇尚诗礼,征采才能,降不世之隆恩,除聘选妃嫔外,在世宦名家之女,皆得亲名达部,以备选择,为宫主郡主入学陪侍,充为才人赞善之职,自张伟父亲死后,各省中所有的卖买承局、总管、伙计人等,见张伟年轻不谙世事,便趁时拐骗起来,京都几处生意渐亦销耗。张伟住在郊区好久没去城中,正思一游,便趁此机会,一来送妹待选,二来望亲,三来亲自入部销算旧帐,再计新支,——其实只为游览风光之意。因此早已检点下行装细软以及馈送亲友各色土物人情等类,准备起身,不想偏遇着那人贩子,买了张小翠。张伟见张小翠容颜娇媚体态阿挪,立意买了作妾,又遇粱家来夺,因恃强喝令奴仆将粱兴打死,便将家中事务,一一嘱托了族中人并几个老家人,自己同着母亲妹子竟自起身进城去了。人命官司他却视为儿戏,自谓花上几个钱没有不了的。

  日中进城,又听见母舅赵云升,升了八府巡案,奉旨出都查边。张伟心中暗喜道:“我正愁进京去有舅舅管辖,不能任意挥霍,如今升出去,

  可知天从人愿。”因和母亲商议道:“咱们京中虽有几处房舍,只是这十来年没人居住,那看守的人未免偷着租赁给人住,须得先着人去打扫收拾才好。”他母亲道:

  “何必如此招摇!咱们这进京去,原是先拜望亲友,或是在你舅舅处,或是你姨父

  家,他两家的房舍极是宽敞的。咱们且住下,再慢慢儿的着人去收拾,岂不消停

  些?”张伟道:“如今舅舅正升了外省去,家里自然忙乱起身,咱们这会子反一窝一拖的奔了去,岂不没眼色呢?”他母亲道:“你舅舅虽升了去,还有你姨父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