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夫人说:“前日听见你大妹妹说,光明哥媳妇身上有些不大好,到底是怎么样?”吴氏道:“他这个病得的也奇怪。上月中秋还跟着老太太、太太玩了半夜,回家来好好的。到了二十日以后,一日比一日觉懒了,又懒怠吃东西:这将近有半个多月。经期又有两个月没来。”陈夫人接着说道:“不要是喜罢?”正说着,外头人回道:“大老爷、二老爷并一家的爷们都来了,在厅上呢。”杨德禄连忙出去了。这里
吴氏复说:“从前大夫也有说是喜的。昨日伍仁荐了他幼时从学过的一个先生,医道很好,瞧了说不是喜,是一个大症候。昨日开了方子,吃了一剂药。今日头晕的略好些,别的仍不见大效。”云秀姐儿道:“我说他不是十分支持不住,今日这样日子,再也不肯不挣扎着上来。”吴氏道:“你是初三日在这里见他的。他强扎挣了半天,也是因你们娘儿两个好的上头,还恋恋的舍不得去。”云秀姐听了,眼圈儿红了一会子,方说道:“‘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这点年纪,倘或因这病上有个长短,人生在世,还有什么趣儿呢!”
正说着,杨光明进来,给陈夫人、赵夫人、云秀姐儿都请了安,方回吴氏道:“方才我给太爷送吃食去,并说我父亲在家伺候老爷们,款待一家子爷们,遵太爷话,并不敢来。太爷听了很喜欢,说:‘这才是。’叫告诉父亲母亲,好生伺候太爷太太们。叫我好生伺候叔叔婶子并哥哥们。还说:‘那《文昌帝君阴骘文》叫他们急急刻出来,
印十万张散人。’我将这话都回了我父亲了。我这会子还得快出去打发太爷们并合家爷们吃饭。”云秀姐儿说:“杨光明哥,你且站着。你媳妇今日到底是怎么着?”杨光明皱皱眉儿说道:“不好呢。婶子回来瞧瞧去就知道了。”于是杨光明出去了。这里吴氏向陈夫人赵夫人道:“太太们在这里吃饭,还是在园子里吃去有小戏儿现在园子里预备着呢。”赵夫人向陈夫人道:“这里很好。”吴氏就吩咐媳妇婆子们快摆饭来。
门外一齐答应了一声,都各人端各人的去了。不多时摆上了饭,吴氏让陈夫人赵夫人并他母亲都上坐了,他与云秀姐儿世宝侧席坐了。陈夫人赵夫人道:“我们来原为给大老爷拜寿,这岂不是我们来过生日来了么?”云秀姐儿说:“大老爷原是好养静的,已修炼成了,也算得是神仙了。太太们这么一说,就叫作‘心到神知’了。”一句话说得满屋子里笑起来。
吴氏的母亲并陈夫人、赵夫人、云秀姐儿都吃了饭,漱了口,净了手。才说要往园子里去,杨光明进来向吴氏道:“老爷们并各位叔叔哥哥们都吃了饭了。大老爷说家里有事,二老爷是不爱听戏,又怕人闹的慌,都去了。别的一家子爷们被杨德官二叔并杨明志大爷都让过去听戏去了。方才安乡候、两江总督、刑部尚书、驸马都蔚四家老爷,并吏部尚书朱府五家、九门提督府,霍府等二家,都差人持名帖送寿礼来,俱回了我父亲,收在帐房里。礼单都上了档子了,领谢名帖都交给各家的来人了,来人也各照例赏过,都让吃了饭去了。母亲该请二位太太、老娘、婶子都过园子里去坐着罢。”吴氏道:“这里也是才吃完了饭,就要过去了。”云秀姐儿说道:“我回太太:我先瞧瞧光明哥媳妇儿去,我再过去罢。”赵夫人道:“很是。我们都要去瞧瞧,倒怕他嫌我们闹的慌。说我们问他好罢。”吴氏道:“好妹妹,媳妇听你的话,你去开导开导他我也放心。你就快些过园子里来罢。”
世宝也要跟着云秀姐儿去瞧夏雪。赵夫人道:“你看看就过来罢,那是侄儿媳妇呢。”于是吴氏请了赵夫人陈夫人并他母亲,都过花园去了,云秀姐儿世宝方和杨光明到夏雪这边来。进了房门,悄悄的走到里间房内,夏雪见了要站起来。云秀姐儿说:“快别起来,看头晕。”于是云秀姐儿紧行了两步,拉住了夏雪的手,说道:“我的奶奶!怎么几日不见,就瘦的这样了!”于是就坐在夏雪坐的褥子上。世宝也问了好,
在对面椅子上坐了。杨光明叫:“快倒茶来,婶子和二叔在上房还未吃茶呢。”
夏雪拉着云秀姐儿的手,强笑道:“这都是我没福。这样人家,公公婆婆当自家的女孩儿似的待。婶娘你侄儿虽说年轻,却是他敬我,我敬他,从来没有红过脸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