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韫回来的时候薛纯正好收式。他手里提着一个油布包,也不急着进去,单手背在身后,示意她再练一遍给他看。
薛纯会意地提起剑,招招利落,连贯融会起来如同出水蛟龙,带着将天地万物吞噬洪水之下的狠绝霸道。却在她一个转式回眸之下,变成一道扑面的清风,带着情人般的暧昧呢喃,轻柔地拂过脸侧,让人不自觉地沉浸在这份清丽的温柔之下。
就在这一瞬,杀招顿起!
落剑,收式。
薛纯看向谢韫,眼里肆无忌惮的杀意尽数褪去,转而换上的是带着点不自觉的期待——期待他的夸奖。
谢韫莞尔,提了提手上的油纸包,“不错,过来用早膳吧。”
进屋那一刹那,谢韫就闻到了天涯白独有的凛冽甘甜,凛冽为刚,甘甜为柔,两者合在一起,总有一种说不出的奇特微妙。
天涯白便是这样奇特微妙的存在。它可以凛冽得如同数九寒冬的狂风,让人一闻就像吃了满嘴的冰碴子,呼吸中都透着彻骨的冷;也可以甘甜得如同春日里纷纷落落的梨花雨,带着暖透骨髓的温柔香软;如同一片漆黑的天涯处出现的一抹白,谁也不知接下来是大雨倾盆还是旭日东升。
他紧接着便看到了桌上的香炉和那一方碧得如同春江之水的绡缎。
“月芽儿说小姐想要做块面纱,却没有称手的料子,奴婢想起手里还有这么一块料子,便想做个顺水人情。”她话里仍带着领悟久堪不破剑意后的轻松笑意,语气稀松平常。
谢韫若有所思地看了眼香炉,缓缓道:“以退为进的诀窍,你倒似一下子领悟了个透。”
薛纯边打开油纸包边道:“有公子教导,不领悟得快一点,怎么对得起公子呢——槐花糕?”她惊喜地看着堆得精致的一碟糕点,忍不住拿了一个,却没有送进自己嘴里,而是递到了谢韫嘴边。
谢韫在心里叹气。这个不管拿到什么好东西都第一个给他的习惯,估计是改不了了。薛纯看着他咬了一口,然后才欢喜地去拿着自己吃。
槐花的清香和熏香的香气结合在一起显得有些不伦不类。薛纯把香炉和绡缎一块放到屏风后来,然后才定定心心坐下来吃。
谢韫倒了杯茶慢慢喝着。槐花糕黏甜黏甜的,他并不嗜甜,每次吃一块都得喝不少茶来渡口。啜着清茶,他悠悠道:“明日就要准备启程去天雪山,有什么要准备的尽可和我说。”
薛纯嘴里含着桂花糕,没有急着接话,等咽下去了才问:“有哪几派没去?”
“你怎么知道一定有门派不去?”谢韫不疾不徐地道。
“若说朱连水死之前嘛,倒不敢肯定。但朱连水一死,而且是死在峨嵋,死在众人眼皮子底下,是人都会害怕。毕竟江湖上能敌得过朱连水的人已是不多,更何况还有一个惨死在前的田孟和式微的崆峒派。他们自然要有顾虑。”她娓娓道,“不主动招惹,说不定还能讨得一线生机;明知天雪山有天龙教的人还前去,岂不是自寻死路?”
谢韫含笑点头,“不错,这次去的门派不多。四门都去,八派之中只有少林、武当、峨嵋、华山四派前去。”
“华山派竟也会凑这个热闹?”这倒有点出乎薛纯的预料。毕竟华山掌门冯钦一贯是个温文儒雅的中年人。简单来说,是个深谙中庸之道的掌门人。
“你可知道华山派的冯素翎订的是哪家的亲?”
薛纯摇头,下意识地咬了一口尚且半温的槐花糕,脸颊鼓鼓的边吃边听谢韫说消息,“她订的是威武大将军魏升的庶子,行三。”
红润润的小嘴微张,透着满脸的惊讶,“官家?”
不怪她如此惊诧。他们这些人,说好听了叫江湖儿女、快意恩仇,说不好听了,便是一群整日打打杀杀的草莽而已。一般的官宦人家都不屑与之结亲,更何况这位威武大将军虽然手上没有一个兵,却是当今最宠爱的一位贵妃之父,四舍五入勉强算是一位国丈爷。这样的人家,哪怕是个庶子,也很够看了。
“魏升从前不过是一介伙夫,女儿一朝飞上枝头,从宫女变成了贵妃,魏家也跟着水涨船高。正经论起来,也不算什么有底蕴的人家。”
不知是不是她太过敏感,还是公子的语气导致的错觉,她总觉得公子带着几分讥诮之意。
难不成公子……是在吃醋?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