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纯洗过手也坐下来吃了起来,两人都未说话。等到吃完后,谢韫才看向她,含笑问:“想不想出去走走?”
脸上和煦的笑容暖得如同外头的春风。
“可以吗?”薛纯眼中绽出惊喜的光,嘴上却犹豫道:“我们不用赶路吗?”
谢韫拿起屏风上挂着的披风给她披上,她偏爱天水碧,今日仍旧穿了一身天水碧色的衣裳,配着白色披风,清新雅致得如同出水芙蓉。
他道:“今日是他下葬的日子,各门各派理应前去祭拜。我们可以歇一天。”语气倒是没有多少悲伤的意思。修长的指尖一挑,披风带子便系好了,他把帽子给她戴上,顺手拍了拍她的头,“走吧。”
薛纯跟在他身后,菱唇张了张,到底没有把心中的疑问问出口。无论公子是为什么挑这个时候出去,想必都有他的理由,她只要乖乖跟着就行。
四月的冬明城,虽然没有绿柳如烟、莺燕轻啼的景致,但是草色青葱,也算是春意盎然。便是夹杂着黄沙的暴躁而狂放的风,此刻也温柔脉脉起来。路边不少摊子都在卖风筝,不是那种一个一个的,而是一长条的风筝,拉起来摊位上都摆不下。
“公子、姑娘,买个风筝吧,您瞧这天多好啊,正适合放风筝呢。”热情的摊主边说边指着天上那三五只长风筝道:“我们呐,都趁这时候放一回,不然等夏了就没风了,热死个人!冬天又连日头都见不到,成天的都是北风呼呼地,我们这些摆摊的都不高兴出来!也就趁春天多做点生意,照顾照顾家里。姑娘,买一个呗?”摊主这一套话顺溜说下来,连个空都没给旁人留。绕来绕去还是劝他们买风筝来的。
薛纯抿嘴一笑,拿起一个老虎风筝,第一个大大的虎头,后头一连串小风筝都是它的身子,看上去就像是虎头蛇身一样,“这个多少钱?”
“哎哟,要不说你这姑娘长得这么俊俏呢,眼光也好!”摊主一看来了劲,搓了搓手眉飞色舞地给她讲解:“你别看这老虎长得滑稽,做起来可难了,单说这头上这个‘王’字,那可不一般呐!它是……”
眼看摊主滔滔不绝的架势,薛纯忙掏出荷包拿了锭碎银子放在他手里,“这个,够了吧?”
那摊主惊得差点没咬到自己的舌头,擦了擦发光的眼连连点头,“够够够。”喜不自胜地拿过来放在怀里,乐呵得不行,也很豪气地道:“姑娘你看看我这摊子上你还有没有别的喜欢的,我白送!”
他卖的都是些小玩意儿,不精致,但极具特色。除了风筝外还有剪纸皮影面具等等。薛纯的目光落在一张呲牙怒目的阎罗面具上,伸手把它从架子上摘了下来,“这个……可以送我吗?”那面具乍看上去有些狰狞,摊主没想到她这么个看上去柔弱堪怜的小姑娘会喜欢,一时有些诧异,“送是可以的,但姑娘你不嫌吓人吗?”他说着也取了几个平时卖的比较好的面具下来,“我们这小姑娘都喜欢这些,看这个嫦娥的、这个玉兔的,还有这个、这个,这些不都比你手上那个好吗!”
薛纯摇了摇头,手指扣着面具的边缘,“我就喜欢这个。”
摊主不能理解地挠了挠头,但也很爽快,“行行行,反正你给了钱的,你喜欢就行。——这位公子呢,你要不要什么?”他看向站在一旁一言未发的温和公子,心道:今儿真是赚了,不但发了财,还见到了两位神仙一般的人物,难不成是最近家里那口子烧香终于烧对人了?
谢韫道有劳,然后挑了个屠夫面具,看上去也有些惊悚可怖。摊主送别两人之后暗暗摇头,一对怪人。
“公子,我们现在去哪里?”薛纯歪着头问他,神态是难得一见的活泼可爱。也是,她跟在他身边这么多年,却是很少有这么轻松的单纯玩乐的时候。
谢韫提了提手里抓着的老虎风筝,轻松地道:“自然是去山上把这只老虎放起来。”冬明城依明山而建,因而要找到山很容易,但爬山可就不简单了。薛纯虽是女流,但有轻功在身,算是轻轻松松,谢韫就不一样了。走到一半的时候,谢韫的鬓发就已然微湿,虽然气息仍然平稳,但是薛纯还是很担忧,于是期期艾艾地表示自己可以带他飞上去。
她说这话的时候眉眼清亮,像极了一只发现受伤的小伙伴又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的可怜小松鼠,连那股无措的神情都特别像。谢韫原本有些微妙的情绪渐渐转化为了笑意,“不用,这点路我还是走得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