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半剑向来沉稳的脸上染上微红,连声音都有些结巴,“那、那我就回去休息了。”
冯钦宽厚含笑,像是没发现自己这个最得意的弟子那显而易见的异状,颔首道:“半剑确实辛苦了,明日可歇晚些,我们还得去趟青玄门谢夫人那,不急着赶路。”
岑半剑点头应是,但听没听进去就不得而知了。
待他走后,冯素翎挂在嘴边的笑便浅了几分,娥眉轻蹙,露出几分楚楚的愁态,婉声轻道:“爹,这天龙教实力实在惊人,我们此趟只怕……”
冯钦同样面色沉重,“我明白你的意思。但不说我们与魏家有言在先,便是那天龙教来势汹汹,咱们华山想独善其身,只怕也不能够。”
华山是名门大派,根基深厚。但身处江湖,过的便是脑袋悬在刀尖上的生活,并不会因为他是掌门或者他是大侠而有一丝一毫的宽待。这江湖上多的是想要杀个大侠或者掌门来扬名立万的人。他早就厌倦了这样打打杀杀的日子,和魏家的婚事,便是他好不容易争取来的机会。
“拿天龙教教主的人头去换华山日后的安稳,这笔买卖,值得。”
冯素翎默了一瞬。其实又何止是拿天龙教教主的人头,她的婚事难道不也是爹用来向朝廷表忠心的一张投名状吗。心酸的感觉只一闪而过,她很快收拾好了自己的心情。作为儒者剑冯钦的女儿,她不止有惊人的美貌,同样还有缜密的头脑。
“爹,今日那神秘人说的话,你怎么看?”她并没有称呼那人为天龙教教主,事实上,谁也不知道天龙教教主是谁,就像谁也不知道这江湖上是真有一个作恶多端的天龙教,还是有一群假借天龙教名义作恶的所谓正道之辈。
“不过是个连面都不敢露的人,三言两句能挑动人的猜忌,再深的却不能够了。”冯钦摇着头笑,“我看只怕连谢韫都未必信那话。”
“只是今日这人的话,却又让我想起了一件事。”冯素翎娓娓问道:“爹可还记得魏升是如何与你说的?”
“叫我把那贼子的头颅割下来带回去,待他察看妥当……”冯钦说到这突然一顿,脑中灵光一闪,“你的意思是,他认识天龙教教主?!”
冯素翎摇头,一贯带着的浅笑中藏着几分轻蔑,“魏升是什么人,不过是个靠女儿上位的破落户罢了,就连个大将军衔都是看在贵妃的面子上封的,他能认识天龙教教主这样的人物?”
冯钦的脸在听到靠女儿上位这几个字是有一瞬间的僵硬,转眼又恢复如常,只是这次话中带了些犹豫,“难道说认识天龙教教主的是……”他没敢说那人的名讳,甚至连尊称都没敢讲,而是竖起根手指指了指天。
冯素翎微微点头,她边踱步边说着自己的想法:“早先我便觉得奇怪,朝廷素来不管江湖中事,为何突然要捉拿那天龙教教主,说是盗了先皇后的小像……”她嗤笑,“放着皇宫里头那么多金银财宝不要,独独盗了一张小像,其中原因难道不值得令人深思吗?”
“难道他是方家的后人?”冯钦抚着衣袖,顺着这个思绪想下去,越想便越觉得有道理。“当年先皇仙逝得突然,未曾留下只言片语,究竟是子承父业,立信王为皇,还是按嫡长的顺序传位于太孙,也就是当今,在朝堂之上很是有一番争论。方氏当时已是太孙妃,可方家却宁肯舍弃这个女儿,也要坚定地站在信王这一边,反倒是谢家……”
“谢家以军功立家,当年也蒙受过信王知遇之恩,却站在了太孙这一边。方家虽说是世代读书人家,家主更有天下之师的美誉,但要赢天下,还得靠将士们。最后,太孙赢了。”冯素翎接过话,这短短几句话中,埋没了多少人的尸骨如今已是不得而知,但想也知道,必不会少。
“太孙继位后,曾下旨诛杀方家及其九族,皇后撞柱死谏,才换回其九族,最后只下旨斩了方府一门。”若非如此,魏家又岂能有国丈府的架势。
冯钦越说便越心惊,“若他真是方家后人,杀谢韫便是情理之中,盗先后小像也是顺理成章。”
冯素翎的石榴裙映在光可鉴人的汉白玉地板上,美得绰约动人,“这人明显是在戏耍我们。他的目标也很明显是谢韫。到时候我们只需要紧跟着谢韫,就一定能找到他。”
“找到他容易,要杀他……可不简单呐。”冯钦想起田孟、朱连水和谢天成三人,连自己都有些后怕:“他能连杀田、朱、谢三人,还能重伤明思和尚,武功只怕高深莫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