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笔自然知道她口中的“他”指的是老福王李慈晏,也就是翁蘅的丈夫。
这些陈年旧事被翻出,木笔仿佛又回到了那些痛苦的岁月中,她一抬眼,发现翁蘅常年笑着的那张脸上,被痛苦和仇恨拉扯出狰狞狂悖的表情,她错喊了一声:“王妃!”
翁蘅听得这声,绽出一丝冷笑,说“景王妃让王稳把景王那点骨血送来了平凉,而李慈晏给谢玉山母子找的落脚地本在龙官寨,却被突厥占了,便也转回到平凉。”她弯腰,冲木笔一笑,说:“是不是很巧?这是天意!”
旋即,翁蘅面色一变,悲戚道:“即便是谢玉山成了先帝的贵妃,有了先帝的孩子,他还是帮她,用自己的命帮她逃出宫。我做了这么多,他还是只有来求我的时候,才转头来看我。”
木笔并不能真切地感受翁蘅的感情,也不能理解,这么多年来,翁蘅竟然还未放下,为此耿耿于怀。
她在翁蘅身后,把听来的话细细琢磨,说:“难怪您不去蜀中,非要来平凉。”
一转念,她终于抓住重点,惊恐地上前,抓住翁蘅的手问:“那今上是景王的,还是先帝的.....”
翁蘅见她终于明白,得意的笑了,反问:“你猜!”
木笔脑中又一个念头闪过,忙问:“明善,是另一个?”
翁蘅已步入纱帐中,卧下,丢出一个香包来,说:“都没味儿了,也不知道换。”
木笔镇静下来,拾起香包,心中却把明善的样貌记起,与记忆中那些旧人一一比对。
远在边镇的明善忽然猛打了一串喷嚏,喷走了一窝毛才长全的雏鸟,本不会飞的幼鸟,竟然也飞起来了。
罗含章远远望见大树上接连飞出恁多只姿态万千的鸟儿,疑心,转到树下,绕着树干边转边往上瞅。
明善只得跳下来,面色不善地看向罗含章。
罗含章笑道:“原来是大和尚啊!”大有他乡遇故知的姿态。
明善挑眉一笑,懒得敷衍。
罗含章问:“大和尚如何也到这里了?”
“我想来便来,与你何干。”明善道。
罗含章笑道:“那是,只是这里是裴府,大和尚是得了帖子来拜见?”
明善说:“没帖子,也不拜见。”说罢转身便走。
罗含章不拦也不追,抱臂笑看明善背影。
明善走到门口,从院墙外提出那条齐眉棍,停了片刻,转身又朝罗含章来。
罗含章见状,貌似轻松,一只手已搭在腰刀上。
明善走到他跟前,说:“拔刀,咱俩过过招。”
罗含章要推辞,被明善打断,说:“若你赢了,我走。若我赢了,你一边去。”他把头朝门外一偏。
罗含章脸上的收了笑,把腰刀抽出,摆出架势,待明善来攻。
明善看他身形一动,冷笑一声,提棒跃起,当头一棒劈下。
罗含章架刀一档,刀棍相接,竟出现片刻僵持。
明善手腕一翻,撤棍横扫,饶罗含章折腰避过。
罗含章将将站住,明善又是一棒,当头劈下,与第一招一模一样的招式。
罗含章赶紧闪身避开。
明善再三一棒,立眉大喝一声,棍如山岳,当头压下。
罗含章人还未站直,眼见棍影已到,只得到地上打了个滚避开。
这三棍劈完,明善收了势,提棍立定,垂眸看着罗含章。
罗含章站起身,一言未发,收刀,从明善身边过,自出门去。
明善冷眼瞧他走远,登时眉欢眼跳,到底是少年人心性,开心得提着棍子就往内院冲。迎面来了个婆子,他脚下加快两步,借力跃上屋顶,走上面的路子,摸索到内院。
耳边听见几个年轻姑娘的声音。
明善大喜,朝那边去,却见下面是一个小花园,几个姑娘正坐在树荫下说话吃茶果。
吴珊耘就在当中。
只见她穿着一身格外好看的衣裙,挽成一个格外好看的发髻,手里拿了一个格外好看的扇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扇风,微敞的前襟随着这番动作时不时露出一只格外好看的项圈,项圈上坠了一块翠玉,半露半隐。
明善只顾贪看,冷不丁飞来一颗石子儿,他听到风声避开时,没留意脚下,一用力,踩穿了一片瓦,一条腿陷进去。
这样大的响动,惊动吴珊耘那边,三人起身争相来看。
明善又急又臊,满脸通红,掩面拔腿便走,使劲一拔,却把鞋子挣掉了,光着一只脚,飞檐走壁,从裴府脱身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