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月_作者:吃胖(93)

2019-03-25 吃胖

  裴岳说:“可只有一张,下笔得仔细。”

  “你就是个神仙呀!”常碧蓉压低了嗓子惊叫。

  “以为都跟你似得,就看得到眼前一亩三分地,办事横冲直撞全凭意气。”

  常碧蓉赶紧做受教状,说:“是是是,多谢您老教诲。我若有您指头尖儿这么大点儿的本事,那还混成如今这样。”

  裴岳房中有现成的笔墨,常碧蓉一跃而起,小心翼翼把这张纸铺平了,可怎么也不敢落笔,把裴岳拉过来,说:“你来吧,你字比我好。我紧张。”

  裴岳也高兴,接过笔来,一笔一划,静静写来。

  常碧蓉在一边默默看着,发觉这几口印章颜色深浅不一,宫正司那两方印明显有了年头,再细看这张纸,与旁边一叠新纸相比,颜色微泛黄。她心中一动,目光顺着笔管上移,落在裴岳脸上,他极认真,神情专注而深情。

  她别过脸,心生愧意。

  她仔细把裴岳打量,第一回 正正经经认认真真看他。这个同自己走过风风雨雨十多年的伙伴,一直都站在自己身边,不管是顺境还是困境,他都跟自己并肩前行。因为有了裴岳的陪伴,才度过了那么多难捱的岁月,才有了自在轻松的落脚之地。

  自己却难以回报他。

  裴岳写完起身,发现把常碧蓉写哭了,略诧异问:“你这是怎么了?舍不得?如今就哭起来,那可哭早了,正紧有你哭的时候。”

  他抖抖纸,把墨迹吹干,目光中温柔似水。

  常碧蓉擦干眼泪,想说多谢,可觉得什么话都太轻。

  裴岳纸捧给常碧蓉,常碧蓉接过。

  裴岳说:“接下来就是怎么走的事了。这个只能蒙混过关,若是他察觉了,还是走不成,君令大如天啊!”他说着朝天一指。

  “过几日帝后一个去南郊亲耕,一个去先农坛。那日你早些去尚宫局,换了出宫文书,我直接让人送你去西宫,找太后,等太后那边凤印一落,这事便改不了了。”裴岳说,“机会只有一次,这张单子交出去就没可能再来第二回 。”

  “那你呢?”常碧蓉问。

  裴岳抬手,略犹豫,但还是轻抚了一下她的头发,说:“我没事,‘内相’也不是白叫的。你不信我?”

  常碧蓉点头,说:“我信你。”

  常碧蓉每日仍去养心殿求见,不出意料,从未获准。夜里,避开君儿,将步骤细细筹划,反复揣摩设想,但求万无一失。

  等帝后出宫,常碧蓉带足银两,细软皆弃了,摸到尚宫局,刘松与吴泾随皇后出宫,留守的司记抬头看见常碧蓉,话不多说,请她到侧间稍坐。

  常碧蓉坐在隔壁,听那司记拉了另一个人进来,一边说:“钥匙给我,有人要办出宫文书。”

  “谁?”

  “谁认得。”

  两人声音小了许多,不知说些什么。

  “呀,这么多人都要出宫?”后来的这个喊了一声:“都还没填呀!”

  “是啊,都忙着亲蚕礼,这几个月的都压着没发。你看好了,我写一本,你盖个章。”

  安静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好不容易盖完了章,那管钥匙的竟然不走,这司记也嘻嘻哈哈敷衍着说些玩笑话。常碧蓉急的内火焚心,咬牙忍着,生怕出了一点动静。

  等司记边说边把人送出门,转到常碧蓉这边,端着笔墨过来,常碧蓉接过文书,上面不是她的名字。司记关好门,把用一柄小刀把文书纸破成了两张。

  常碧蓉定睛一看,原来文书纸上用浆糊轻敷了一页纸,上面的字写得轻,只落了几个黑点,司记补上常碧蓉的名字,这几个墨点便被遮去,铜印却重,浸透纸背,落了个十分清晰的朱砂印。

  常碧蓉捧着这文书一看,这印章竟是个活字印,有日期和文书号,难怪提前难作假。

  司记说:“这个名字本是假作的,档案那边我记成你的名字便成了。”

  常碧蓉连连道谢,揣着文书直奔宫门。

  方才拿钥匙的女官忽然又折返回去,见司记把十来份文书竟飞快发了出去,心下生疑,去库房点了档案来翻,竟翻出“常碧蓉”三个字,惊得魂飞魄散,抓住司记对峙,司记说:“我哪知道,我就对着交上来的单子写,不管用印、核对,这不是你的差事么?怎来问我?”

  这女官气的仰倒,扔下司记要去报信,被司记拉住要“说个明白。”

  这女官担着干系,急迫间不知哪里生出那么大的力气,把司记推倒在地,夺门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