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只是他单方面相望而已。
二人沉默许久,还是奇然没忍住,先开口问道:“少主似乎有什么心事?”
离之没有动,只微微“嗯”了一声算作应答。
奇然挠了挠头,似乎是想打破这种尴尬的氛围,“听说他们今日从镇上买了酒庆祝,少主为何不和他们一起?”
离之还未开口,那人又道:“就是那个白石酒铺,都说这家的酒最为纯正,也不知道真的假的。”
离之眸光一闪,脱口而出:“是真的。”
“嗯?”奇然好奇道,“少主知道?”
离之:“只是认识……”
话音稍停,却没有再继续下去,离之看向他,目光在不知不觉间恢复平淡:“那你为何不与他们一起?”
奇然也没有刨根究底,只是苦了脸:“悸姐姐不让我喝,说我如今未至弱冠,饮酒伤身。”
离之默了默,突然问道:“你很怕她?”
“谁?”奇然疑惑一瞬,不过很快反应过来,“哦少主说悸姐姐,我也不是怕她,我主要……怕她那条蛇。”
他偏过头,将半张脸避开月光,以便隐藏脸上因羞赧而添上的颜色。
“少主可能不记得了,我们年少时的捉迷藏,悸姐姐找人的时候从来都用她那条看似无害实则毒得很的小蛇,有一次我藏起来的时候身上带了些糕点,而那条蛇最喜甜,找到我的时候就顺带把我咬了一口,毒性蔓延,即使有了解药,我也三天没能下地。”
奇然撇撇嘴:“从此以后,我就再也不敢招惹这条蛇了,连带悸姐姐我都不敢违背。”
离之看着他,嘴边的一句“我记得”就要破口而出,可却在下一刻停住,转而问道:“你……为何会选择成为教主?”
“嗯?”奇然闻言,似是有些疑惑他为什么突然问这个问题,但也一字一字答了,“当年尊上说想要在下面提拔一些人来陪伴少主,我觉得我很合适,就来了。”
离之突然笑了起来。
不同于面对外人时刻意端起来的礼貌而虚假的笑意,那人此刻的笑,是真真切切从眉眼间,从嘴角泄露出来的,开怀而愉悦的笑,像是想到了什么开心的事情,无法抑制的,笑出声来。
他仰靠在身后的枝桠上,眉眼弯弯,漆黑幕布中点缀的点点繁星,都倒映在他琉璃般澄澈的眼中,闪闪发光。
奇然被他笑得一愣。
从这次离之回到魔界开始,魔界中人就再也没有看到过少主的笑容了,仿佛过往五年是一个术法,将那些笑容一寸寸封印在过去,任谁也无法寻得。
而如今这画面,当真恍若隔世。
还未等奇然出声询问,离之便渐渐停了笑声,留笑意仍然晕在嘴角。
他缓缓开了口:“五年前,有人在门边倾泻的日光中说,‘遇见了,便是了,哪有那么多为什么。’。如今我听你的话,倒有些异曲同工之妙。”
奇然挠了挠头,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我只是没想那么多。我还未化形的时候,有个老人和我说:‘魔活一世,唯有权才能使自己活得自在。’。我想活的自在,所以尊上给了这个机会的时候,我也并没有什么好犹豫的了。”
离之的笑容渐渐淡了下去,他的眼神放在广袤星河,看似平静其深处却又涌动着莫名的情绪。
“权吗……”他扯了扯嘴角,“所以魔中,真的有人不慕权力,甘愿平平一声吗?”
说到这里,不知怎得,他脑海里突然浮现出父亲披散着长发坐在书桌后的样子,面容较常人看起来苍白不少。
他转头问道:“如今父亲的起居饮食,除了馨兰姑姑,还有谁管着吗?”
奇然歪头认真的想了想,最终还是摇摇头,“没有了,少主也知道,馨兰姑姑那种冷性子,除了悸姐姐,谁也没法亲近。”
离之正要点头,电光火石间却突然明白了什么,浑身动作猛然一僵。
“少主?”
离之按了按额角,略带疲惫地道:“你先回去,我有些事情需要想一想。”
“啊,哦。”奇然点点头,看他这副模样也没再追问,身形向下一掠,转瞬间便消失在林中。
直到周围再也寻不得那人的气息,离之才缓缓放下手臂,淡声道:“出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