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作为被帮助者的时候苏梦枕并没有心思去细细品味心中突兀涌现出来的奇异感受,后来在回了小寒山之后的漫长休养时日里,他却明白了。
想起她,想起她的笑容,想起她眼中的关切,想起她臂弯竹篮里那一捧鲜花的颜色,想起她手中油纸伞倾倒的角度,想起她肩头雨水打出的湿痕、还有颊边粘着的那一缕湿发。
这并非是刻意而为的事,只是在不经意的时候——擦拭爱刀沉思的时候、夜半惊醒凝视窗外月光的时候、又或是天光乍破熹微初现的时候,那些小小的碎片就主动地涌现了出来。
那都是生活中无足轻重的小事,但每次想起……心中的那种感受并不是假的。
苏梦枕在练刀的时候也会想起莺娘,在得师父红袖神尼传神兵红袖刀之后更是频繁的想起她。
无关风月……确切的来说,这是带着点功利性的做法。
人会选择兵器,兵器也会选择主人,刀客和刀之间也需要互相磨合,这样才能达成默契,发挥出更好的效果。苏梦枕拿到红袖刀的时间并没有多长,还在磨合期。
红袖刀划出的刀光是冷的,颜色却又过分的旖旎了。苏梦枕刀法精妙,练得也是由其师红袖神尼亲自传授的红袖刀法,且其寒弱体质与凄冷性情恰与红袖刀法的阴柔之气相得益彰,按理来说应是再适合红袖刀不过了。
但真正上手的时候,红袖刀的冷苏梦枕的确是能够完美的驾驭了,但红袖刀的艳……却还是有着不小的缺漏。
红袖刀刀锋透明,刀身绯红,折射光线的时候刀光便会漾映一片水红,挥动时也带着一像空籁一般的清吟,还有微微的香。刀愈染血,刀身愈红愈烈,风华绝代。千般风情,万种烈艳,令人一见难忘。
苏梦枕无法驾驭这份艳色……至少如今是如此。
他初初上手的时候只觉得实在为难,磨合日久也不见成效,难免心中着急几分。如此这般,擅自将每日练刀的时间加长也是正常之事。
红袖神尼发现这事情的时候苏梦枕已经这般进行了好几日。红袖神尼本欲直接令弟子停下这般不把自己的身体健康当一回事的做法,为此刻意在弟子练刀的时候去寻了弟子——而后她便看到了红袖刀。
那是嫣红的刀光,衬着不断落下的白雪。红白交映,于是大雪更洁,刀光更艳。
一夜盛雪独吐艳……红袖神尼一时之间竟然只能想到这一句。
红袖神尼心中百般滋味,一则是惊艳于弟子的刀法和对红袖刀的契合,刀法演化之中的风情艳烈比之她之构想还犹有胜之,二则是苦恼于弟子对他自己的严苛,已经将红袖刀练到了这种程度却仍觉得自己与红袖刀磨合的不够,那要怎么样才算是合格呢?
当师父的没有将这疑问留在心里,当徒弟的也是一脸愕然,完全不明白自己怎么就和能驾驭好红袖刀的“艳”了。
红袖神尼沉思片刻,否定了这个说法。
“你方才所演刀法,所重不是红袖之‘艳’,更重的乃是其他。”红袖神尼到底是没有把旖旎这两个字说出来,她说道,“梦枕,你心中……可是已经有了倾慕之人?”
苏梦枕神色未改,只是眼底生了些波澜。他无声的望着自己的师父,像是在问:师父你是怎么知道这事的?
红袖神尼只是笑道:“为师也是从你这么年纪过来的,你心里在想些什么,为师当年也曾一样想过。”谁没有年少时光?少年人的情窦初开,又有谁没有经历过呢?“况且梦枕你也并未掩饰,你瞧你现在的刀法,和从前比可不是好了许多?”
苏梦枕的神色里掺了些不解,他望着红袖神尼,说道:“这两者之间又有何关联?”
“是你的心啊……”红袖神尼暗叹果然聪明人也是避免不了犯傻的,她都把话说得这么清楚明白了居然还是反应不过来。“心随意动,招随意走,你心中生了变化,刀法上自然便会展露出来。”
这也就是之前苏梦枕练刀时候,刀法里的那份契合红袖刀风格的旖旎的来源了。
红袖刀法对使用者要求极高,悟性、天赋、气质不可或缺。当然,如果没有搭配上红袖刀的时候,一些缺憾也是看不大出来的——红袖刀和红袖刀法相符相成,它们互相成就也互相呼应,对于彼此的变化也是再敏感不过了。红袖神尼问道:“你之前练刀的时候,可是想到了心里喜欢的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