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生前享尽了荣华富贵的皇帝,亲手断送了明朝两百多年的国祚,国破家亡走投无路之后自缢于煤山寿皇亭,连同着他的皇后和贵妃也一同殉了国,可以说是死得毫无尊严,十分凄凉。
而就是这样一位令人唏嘘的帝王,竟然是馒头的亲生父亲……
张先生看着纸上的生辰八字,轻轻叹息了几声,就连像他这种为人处世利字当先,对他人之事漠然的人,都忍不住同情起了馒头。
这个世上,恐怕不会有比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亲人,死在自己的面前更加痛苦的经历了。
当年的崇祯,就是在自己的心腹大臣和儿子面前,吊死在了一棵歪脖子树上。他甚至因为愧对列祖列宗,死前披发遮面,身上没有穿着任何皇家的佩饰服装,连一具完整的尸身都不愿留下,就那样毫无皇家体面和尊严的赴了黄泉。
那时的朱慈烺不但要忍受着自己一位位至亲的悲惨离世,看着国破家亡,山河破碎,还要四处藏匿,来躲避当时的那些起义军和清朝的追捕,甚至还要应付那些名为帮他重振山河,实则是想挟天子以令诸侯的居心叵测之人,可以说每一天都过得胆战心惊如履薄冰,实在难以想象在那样水生火热的时期,他是怎么煎熬过来的。
绝儿看着安稳的陷入了沉睡的馒头,忍不住一遍遍的去想,去担忧,他醒来之后,能够面对这样残忍的结果吗?
“张先生,难道这纸上的生辰八字不会出错吗?”她抱着最后的侥幸,希望能够在馒头醒来之前,替他找到一个出口。
“你知道告诉我们这些信息的是什么人吗?是阎君,那是阴曹地府之主。你觉得可能会有错吗?”张先生摇了摇头,抬起手对徐恩予指了指身后,于心不忍的说:“今天我就大方一回,你将这个可怜的太子爷带到内室里的玉床上好好睡上一觉吧。”
徐恩予点了点头,匆忙的将那副山脉图的最后几笔画完,然后就将馒头背进了内室。
雪风远远看着绝儿,似乎是察觉到了她身上低落难过的情绪,乖巧的走到她的脚边,抬起脑袋对她温柔的叫唤了几声。
绝儿怔怔的低下头,看着脚边痴痴的望着她的雪风,心底僵硬凝固着的悲伤和难过瞬间就被融化开了。
她轻轻将雪风抱进怀里,看着它脸上那副不谙世事的单纯神情,一瞬间就联想起了平时那个笑得没心没肺的馒头,两行热泪当时就哗哗的往下流。
馒头啊馒头,你要是醒了,我该怎么告诉你这些啊……
绝儿忽然很后悔自己这么义无反顾地去支持馒头寻找自己的身份,她考虑的实在是太少了。
“不用去看着他吗?”赵笙舟忽然站在了她的身后,大概是知道她哭了,将一只干净的手帕替到了她的面前。
绝儿看了手帕一眼,迅速的低下头,用手背将脸上的泪水一抹,重新振作精神:“我去看看馒头。”
她清楚的明白自己不能这么脆弱,如果连她这个局外人都如此沉沦于他的凄惨过去,那馒头醒来之后该如何自处?
第99章
张先生的这个地下室有好几间内室, 除了他和几个徒弟的卧室之外,就是馒头现在躺着的这间。里面放着一座彩凤琉璃屏风,和一些古董玉器, 最贵重的便是馒头身下躺着的这张玉床。
他是第二回躺在这张床上。
“刚才的法术是很消耗他的精力的,大概会一觉睡到天亮。”张先生站在床边,忧愁的看着床上的人,“丫头,你可真是捡回来了一个不得了的人。”
绝儿没有答话, 只是抱着雪风蹲在了床边,轻轻的抓起了馒头的手。他的手冰凉得厉害, 比他身下的这张冒着寒气的玉床还要凉。
对她来说, 或许从来没有哪个夜晚,像今夜这样难熬。如果天永远都不会亮, 那该多好。
“能不能给他拿床被子?”绝儿心疼的将他的手贴在自己的脸颊上婆娑,希望这样能让他暖和一点。
张先生叹了口气,看向内室门外, 徐恩予已经从隔壁的房间里抱来了一床薄被。
“银吉, 你再去拿几颗金丹给他服下。”
银吉点了点头,默不吭声的从丹药架子上拿出了装着金丹的瓶子。哪怕是什么都不明白的他, 好像也感受到了一屋子沉重的气氛。
他低着头也没顾着看路, 拿着丹药回来时正好碰到跟着赵笙舟进了内室的阿九,一个没留神便撞到了他的身上, 脚下一个趔趄, 差点连人带着药瓶都摔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