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昭心里一抽。
英才早殇,这是世间至悲至哀之事。正如一个人年老,最悲哀不再于年老本身,而在于你不承认自己老了,但分明做不了一些事,吃不了一些东西,爱不了一些人。
这种悲哀,来自于对家族宿命的无力。
推己及人,灵皋的宿命,又或许不会是遗玉的宿命吗?难道商赜在担忧?担忧在新皇政治下,商氏一族的命运。
“大哥……”商昭的声音有些低了。
“我并不是担心,只是惋惜,惋惜才子伤逝。若公子灵皋还在世间,得见他一面,方才不负此生。”才子间的惺惺相惜很奇妙,尤其是曲高和寡的才子。
“大哥也很厉害啊!他若在,说不定也想见大哥呢。”
“真的吗?”
“当然了。”
“傻丫头……”尚未说完,前面忽然传来了一阵烈马的嘶鸣和车辕裂开的声音。
“快,马受惊了……”路人喊道。
原来是道路中间的貔貅怪石惊了马,马不受控制的拐弯又冲了回来,马车几乎倾翻,车夫从马蹄下险险滚落。
“小心。”商赜揽过商昭,微一旋身就落入了竹林里面。竹林簌簌,紧身黑衣的暗卫从四面八方飞来,如黑鹰般掠过青穹。
电光火石间,有人快他们一步,飞身落在车辕上。转瞬之间,便制服了暴烈的马,将车稳稳的停在了路中央。
竹林叶静。
形势转归平静,只有山路之上车轱辘摩擦出的一条痕迹,证明刚才发生过的紧急情况。车内,公主朱楚禾云鬓散乱,金簪斜插。
“公主,您没事吧?”贴身侍女司沁抓着车窗边缘,脸都吓白了。
“没事。”她扶不正倾斜的发髻,便将金簪全部拔了出来,顺带扯下了几缕发丝,“这些东西太碍事,以后再也不戴了。”
朱楚禾乃先帝五女,为先帝萧贵妃范氏所生。她虽自幼长于宫禁,但聪颖活泼,深受先帝喜爱。性子大胆率直,颇有巾帼风范。
她掀帘而望,只见车辕之上立着一道颀长的月白色人影。他背对着她,手中执着马缰,露出白皙却精壮的小臂。
暗卫这时才皆飞身而落,恭敬地跪倒在地,“参见同知大人。”
朱楚河走出车外,站在他身侧惊叹道:“你就是父王常说的遗玉公子?”
他拱手,撩袍单膝而跪,“微臣商赜……见过温宪帝姬。”
“好年轻的锦衣卫指挥大人!快起来吧。”
“谢帝姬。”
商赜垂首而立……好俊俏的男子,看见商赜,温宪帝姬那颗沉寂了二十年懵懂的春心也突然在春花绽放的时节悸动了。
朱楚禾今日暗访寒山寺祈福,没想到阴差阳错被商赜所救。面对京城闺秀的梦中情郎,自幼不甘屈居人后的朱楚禾脑中只有一个念头!
先下手为强!
“商公子可有娶妻?”
“……什么?”
“可有?”
“尚未。”
“那公子觉得本公主如何?”
“……帝姬何出此言?”
“我想让你做我的驸马。”
“多谢公主厚爱。”他眼皮跳了跳。
“你可愿意?”
“微臣……”再是风流如商赜,面对她的主动仍是吃惊居多。他是臣子,她是主子,这问题没办法回答。温宪帝姬的大胆直率他早有所闻,今日得见果然……不出人意表。
“大哥,这位是……”商昭走过来,帮他解围。
商赜顺阶而下,回到商昭身侧,介绍道:“这位是五皇女温宪帝姬,这位是微臣的小妹商昭。”
“臣女商昭见过温宪帝姬。”她屈膝行礼。
“原来是妹妹,我还以为是未过门的娘子呢。”没叫人扶,朱楚禾自己下马车,“商小姐年芳几何?”
“臣女十七。”
商昭的温婉看在朱楚禾眼里,越发觉得喜欢了,“几月的?”
“八月十五。”
“我也是八月十五日。”牵起同样惊讶的商昭的手,朱楚禾道:“这是生来的缘分,命定的姐妹……不,命定的姑嫂。”
商昭笑着点头,暗中扫了眼插不上话的商赜。
若是帝姬能嫁给他大哥,她自然也愿意看到。
“如此看来,寒山寺怕是去不了了,幸好没伤到路人。”朱楚禾落落大方,展颜微笑,“商公子可否送我回宫?”
“微臣今日是陪妹妹出门的,怕是不能送帝姬回去。暗卫就在这,让他们护送帝姬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