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方微臣已经看过了。方子的用量虽然没有错,但这乌头却不是普通乌头,而是毛叶乌头。药性更大,毒性也更强。若是配方用药,必须单独熬制一个时辰,否则毒性根本无法完全消去。”
“你平日都煮多久?”
“……半刻钟。”乳母的面色惨白。
“这下完了。”太医的脸色也差不多和纸一样白了,“若是陛下能熬过今夜,就没什么大碍了。否则……”
本是知天命的年纪了,还要这般操心劳神。也亏得是商胥,否则这多番的刺激下来,谁人能承受的住。
“除了太后,太医和侍女外,其余人等全部散出殿外,照常做事。陛下是天子,不会轻易丢了性命。倘若你等敢在外面乱嚼舌根,一人犯错,全部处死。听明白了吗?”
“明白。”
众人领命而出。
“爹,珏明他……”
“你是太后。”商胥站在床边,不近人情道:“也别忘了,你是我商家的女儿,别和普通妇人一样。我会替你尽量保住陛下……”
商胥的话没说完,商韶已经撕心裂肺的哭喊出声。她的眼睛里有浓烈的仇恨,像两柄利箭,直戳跪在地上的女人。
“若我儿死了,就要你陪葬!”
“太后……开恩啊。”
商胥刚打算离开钟萃宫,太医却追上了他。
“首辅大人,微臣有一事回禀。”
“说。”
“方才的那张药方并不是出自太医院之手。”
“你说什么?”
“太医院的药方,谁人所开,谁就必须签上自己的名字。而那张药方,虽然用的是太医院专用的黄安纸,但上面并无签名。方才微臣问过乳娘,她说药方是太医院一个身形细廋的贾姓太医交给她的。但是太医院根本没有姓贾之人。”
“你是说?”
“微臣不敢妄言。”
“贾?”商胥正琢磨着那个字,就看见徐太妃正带着侍女脚步匆忙朝钟萃宫走来。
“参见徐太妃。”
“首辅大人有礼了。我听说陛下身子不适,这才赶来探望。陛下的身子可好些了?”
“太医看过,并无大碍。”
徐文君放心一笑,“那就好,既然陛下无事,姐姐又忙,那我便不打扰首辅大人了,告辞。”
半刻钟后,商胥走进了东广。
钟隐失笑:“这大白天的若不是见了鬼,就是我这眼睛瞎了。商首辅怎么跑到东广的地来了?不怕我对您老不利吗?”
“本官要你替太后查一件事,找出笔迹的主人。”
他站在门边不愿进来,仿佛生怕被什么脏了身。只把那份药方放在了最近的桌子上。
“内阁首辅居然请我一个小太监帮忙,老天下红雨,人间头一遭啊。东厂如今位居内阁之下,我只能守着脚下的一亩三寸地,只求吃穿不愁,保住小命,又怎么帮得了您呢?来,先喝口茶。”
“鱼掌班,本官来不是和你斗嘴皮子的。”
“首辅大人,我也一样。”钟隐掀了掀眼皮,轻吹着茶叶,“我从不和害我干爹的人打交道,更遑论帮他。您还是去别处求人吧。我这庙小,容不下您这尊大神。来人,送首辅出去。”
“鱼钟隐!”商胥气的掀翻了茶杯。
“首辅好大的脾气。”
“东厂究竟是你和颜孝若的,还是皇帝的。你简直太放肆,如今颜孝若已死,本官要不是没时间腾挪出手,哪里有你在这威胁我的份。一个阉人,怎么配如此嚣张!”
“阉人?阉人又如何?你真以为你们很清高吗?清流文人?满殿忠贤?雅士风度?这些东西我们是没有。但杂草无刺,并不是它该被践踏的理由。干爹虽然是您口中下贱的阉人,但他照样把你玩弄于鼓掌之中。”
“你……”
“难不成您这么天真单纯,真以为干爹会那么容易死?听说过几日是商首辅的六十大寿,那具尸体,就当做我的贺礼了,还请您笑纳。当然,作为今日惹您生气的赔礼,找人的事就包在我身上了。”
有万竟欢,颜孝若在前,鱼钟隐在后,商胥这辈子看来都和东厂过不去了。
首辅大人天生和东厂犯冲,谁也没法。
商胥气的要命,鱼钟隐的心情却变的大好。心情一好做事利索,很快就将那个“贾”人给找了出来,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太监。
东厂特务系统的厉害之处,由此可见一斑。
经过乳娘当年对峙,是他没错。严刑逼供之下,他终于供出了幕后主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