擅闯慈悲庵本就犯了出家人的忌讳,如今更是被抓了现行。少年知道是自己之过,觉得十分过意不去。
“……你是韩甫政的儿子?”
“是。”
静慈询问间,口气中却也没有责怪之色:“朗朗如玉,翩翩君子。小小年纪,如此有担当,的确非同一般。”
“住持谬赞……韩椽羞愧不已。”
女孩探出小脑袋来,好奇道:“哦,小哥哥,你原来就是公子韩椽?就是那个‘惊鸾冶袖,时飘韩掾之香’的韩椽吗?”
少年暗道:都这时候了,她还有心思探讨他名字的出处,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心广体胖吗?可她就廋廋小小的一点。
不过,那句话又是从哪来的?
果然,静慈和少年想的一样,她严厉的看着女孩道:“昭儿。”
“师傅,我错了。”没等静慈兴师问罪,女孩就先眼力见飙升的服了软。
“认错倒快。”看她这样,静慈依旧不该容色:“那你说错哪了?”
“不该带陌生人来庵里,也不该擅闯伽经阁,更不该自作主张的借书给别人……”女孩罗列了一大推“罪状”,最后话锋一折道,“师傅,下面不是落了锁的吗?您是怎么进来的啊?”
少年:……
“伽经阁的殿门共有三个,我是从门后进来的。”静慈似乎对女孩这毫无紧张感,毫无负罪感的心态弄得有些无奈:“罢了,日后好好的打扫。仔细看看到底有几个殿门。”
“哦。”
听闻女孩要受罚,少年为她开脱:“静慈师太,惠行还小……”
衣袖被扯了扯,少年回头对上女孩的微笑,她露出整齐的小白牙:“扫伽经阁不难的。不用担心,因为……小尼已经扫了一年了。”
少年:……
静慈说:“伽经阁本是藏书之地,而书正是人看的。从前不让你来是因为你太小,而你的师姐们又不需要看书。如今有人要借书,并非什么过错。若还要来,就光明正大的进来,没人会说你们。”
“住持,这是真的吗?”
“嗯。其实以前也有香客上过伽经阁,但后来访客越来越少,我便让人关了这里。山里老鼠多,怕钻进来啃书。”静慈拿起案上的两本佛经,似乎要准备离去,“但庵里终归是清净之所,切误闯到后院去,你可明白?”
少年颔首行礼:“韩椽明白。”
“去吧,若有想看的书,可以带出去。”说完,静慈下阁去了。
看着静慈的背影消失在木梯口,女孩这才吐出一口气:“呼……幸好师傅没怪罪,否则我就完了。”
“住持虽不苟言笑,但心地却是好的。”
“我师傅不好谁好!不过,她不笑的时候,还是……挺可怕的。”女孩拉了少年往深处走去,边走边说,“其实师傅有一种不怒自威的气势,不说话的时候很吓人的。”
“真的吗?”
“出家人不打诳语。”
“你还没出家呢。”
“半个出家人也不打诳语。”
“……对了,我听住持叫你昭儿?那是你的名字吗?”
“嗯。”
“哪个昭呢?”
“班昭的昭。”
“青春受谢,白日昭只。嗯……昭有晨曦之意,这个字很适合你。”
“小尼也这么觉得。”
“还有,你刚说的那句话出自何处?”
“哪句?”
“惊鸾冶袖,时飘韩掾之香。”
“哦,这本书椽哥哥应该喜欢吧……”
“船哥哥?”
“椽哥哥喜欢吗?”
“惠成,不要转移话题。”
“什么呀,我没听清。”
“站住,你别跑,小心摔了……”
“呵呵……”
少年和女孩的笑闹之声,从层层香木架后传来,若隐若现。那时是艳阳高悬的下午,空里有鸟语蝉鸣,回声辽远。
盛夏的燥热,似乎也不那么腻烦了。
伏热之时,两人窝在清凉的伽经阁,惠行做了解暑的绿荷包子和银苗菜。庵里的姑子人人有份,韩椽也没落下。
银苗菜刚从水里摘下来,是最新鲜的。切成小份,用芝麻油清炒了,起锅时稍撒些盐。然后再用冰块镇了,上面便结出冰花来,晶莹剔透的。
绿荷包子是惠行的独门手艺。古人常说头伏饺子二伏面,三伏烙饼摊鸡蛋,但大夏天的吃包子饺子似乎不得劲,可绿荷包子却是独一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