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知道的?”江凌瑶恶狠狠地盯着她,十分不甘心地问道,“是我身边那个丁玉儿?方才我便见你的人把她带走了,妹妹真是好手段,竟把人安到了禹王府里——”
“其实我也是方才才知道的,”江释月看着跪在地上的她,像是想起了什么事情,她叹了口气,走到近前来蹲下,轻声道,“姐姐,一别多日,除了这些,你便不想跟我说些别的吗?”
“我与你有何话可说?”江凌瑶美目圆睁,甚至一口啐到了她的脸上,“是你害我!是你害我母亲!我如今落到这个地步,皆是拜你所赐,我与你有何可说?”
“姐姐这话真是说得毫不客气,”江释月有些讽刺地说道,“可姐姐想想,若不是你们逼我到了极处,我会如此吗?你母亲从我幼时便害死了我的恩人,又想了各种各样的腌臜手段来害我,埋布偶,下春|药,甚至想把我送给别人做玩物,丧尽天良的事她做得得心应手。我只不过是以牙还牙罢了,你怨我什么?”
“你不过是个庶女,却要想尽办法抢我的风头,你要抢我的姻缘,抢我的名声,你安安分分便罢了,可谁让你长这样一张脸?”江凌瑶几乎已经失去了理智,她冲着江释月大笑道,“我每次看见你,就恨不得把你这张脸划烂!”
“你真是无可救药,”江释月略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这不是我的错,是你的嫉妒,我不能为你的嫉妒负责,可你必须为你的恶毒付出代价。”
她挥了挥手,双雨便默默地端上了一杯酒来:“这是你本为我准备的鹤顶红,现如今恰好还给你,你好好上路,下辈子做一个温和良善之人吧。”
“不——”江凌瑶剧烈地挣扎,却还是被按着头灌下了那一杯酒。江释月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她,突然想起上辈子,自己临死之前,江凌瑶还是风光得意的大夫人。她一鞭一鞭地抽在她的背上,甚至划破了她的脸——人心当真如此可怖,从年少之时,嫉妒便已催生了恶毒的种子。
她怔怔地在殿中坐着,茫然地想,如今荆阳和花荻十分幸福,裴渊坐稳了皇位,许筠受了庇护,宁阙和丁玉儿团聚,她也找到了爱自己、自己爱的家人。钱瑜死了,江凌瑶死了,禹王也死了,江延作为禹王一党,恐怕活不过明日早上,南郁已经把所有的心事都告诉了她,她也不再恨了。短短一年之间,她竟然做尽了一辈子希望做的事情。
只有——
“阿月!”
也不知是过了多久之后,空荡荡的大殿突然响起了一声呼喊。似乎有人从很遥远的地方急急地跑了过来,脚步声在她耳边逐渐放大。
一步,两步。
前生有个人记挂了她一辈子,为她做了所有的事情,甚至用自己的一切来交换她这一辈子的幸福和安宁。
三步,四步。
年幼之时有个街头流浪的小乞丐送了她一把梨花的种子,那种子在她长大的院中长出了一棵树,开了一树的花,芬芳馥郁,宛如新雪,洁白又纯净。
五步。
长大之后那个小王爷在自己的府中种了一府的梨花,攥着一把黄色的油纸伞,跨越前世和今生找到了她,一手拉她走出了罪恶和仇恨的深渊,救她生天。
六步。
他金戈铁马,年少风流,一颦一笑间都是掩不住的深情。他教会了她信任,教会了她爱和感恩,也让她明白一生一人原不是虚无的幻想。
七步,八步。
是你吗,那个为我折梨之人。
九步。
她数着脚步声,在第九步响起之时,那个小王爷已经走到了她面前。
他怀抱中带着铁锈气和腥甜味儿,她闭着眼睛抱着他,却似乎看见了初春缀满了春意的花枝。
“都结束了。”裴深说,一双眼睛在边疆的风雪之中丝毫没有黯淡半分,反而更加明亮,想是无月之夜的星子。
“我回来娶你啦!”
“初见之时,我就想告诉你。你可知我的名字叫什么?我叫裴深——裴郎一见心如醉,笑里偷藏深意。”
“是我父皇起的,他说他与我母妃初见,便是如此情景。我与你初见,也是如此,一见倾心。”
他依旧带了一枝梨花,明明不是梨花盛开的季节,也不知那花从何处来。江释月盯着他手中那枝梨花,恍惚间不知是跨越了前世今生,还是少年和年少。